《风 雨 归 程》

                                     王冬雨（侨中分校外派老师）

子时，万籁俱寂。窗外飘洒的雨丝伴着微风星星点点轻盈地落在窗棂上。客厅的花儿低头不语。卧室里，王总正在酣眠……
突然，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刺破了静谧的夜空。熟睡中的王总被惊醒了。朦胧中，他睁开眼，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福建老家姑妈的号码，脑子立刻“嗡嗡”晕起来了，一激灵坐了起来。
   “哦，老姑妈，这么晚什么事啊？”王总急切地问道。
“大侄儿，你明天不能回来了。咱们村里这几天爆发了传染病，是什么，叫那个什么“病毒”的。可不得了，传染了立马要人的命。刚刚得到消息，咱村从明天开始封锁了，已经不让人随便进出了。你还是等以后有空再回来啊……”电话那头，姑妈有点语无伦次了。
“不要紧的，姑妈。我做生意已经四十多年没回去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今年终于把公司交给了儿子打理，才脱开空回去看看您。”王总宽慰着姑妈。“呃呃，那你小心哦……”电话那头，老太太反复嘱咐着。
王总一想到回国眼泪止不出夺眶而出。早些年阿爸下南洋打拼，自己就是由姑妈一手拉扯大的。后来阿爸在马尼拉站稳脚根，才把自己接过去的。最近听说姑妈腿脚不灵便了，这份恩情早就该报答了，无论如何也要马上回去。
清晨，王总刚坐在餐厅进餐，儿子鑫杰急匆匆地走进来。“爸爸，请您千万不能回去。老家那里的新冠肺炎疫情目前形势非常严峻，为防控疫情蔓延，武汉全城封锁，全国31个省区市启动“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Ⅰ级响应”。”
“怎么这么严重”，王总皱紧眉头，预感到事态的不妙。自言自语：“你知道我等着荣归故里和亲戚们团聚这一天，等了多少年吗？自从1975年，中菲两国建交后咱家的生意才开始红火起来。改革开放后我也从老家南渡菲律宾帮你爷爷打理生意，一直在生意场上辛苦打拼，没有时间回去。”儿子拉着父亲干枯的手，劝说道：“咱家的祖业是几代华人辛勤得来的，我们后辈一定会发扬光大。”
“还有千千万万我们这样的中国人，从‘三刀两小’的生意做起，没有假期，没有休息，生意才从无到有，公司才从小到大。从一个寓居者到华裔菲人，我们见证了中菲建交45年来菲律宾发生的翻天覆地变化。如今，我也累了，准备好了荣归故里，你们却劝我不要回去，我能接受吗？有那么严重的肺炎吗？我们做好预防措施还不行么？你就是怕一个人经营不好公司才不让我回去么！我就不信全球第二大经济体的中国就战胜不了这些小困难！”一时间，王总脸上乌云密布，气喘得厉害起来。
鑫杰一把搀住了父亲，扶他坐了下来。父子俩面对面坐着，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窗外的雨滴答滴答沿着窗台淋漓着，旋风裹挟着千万雨点，激起了阵阵迷蒙的烟雾。风翻卷着树叶、碎片、尘土，天空一片昏暗……
鑫杰抬起头，看着父亲苍白的面颊，不由得心海翻腾起来。他劝慰道：“爸爸，您别生气了。我和老姑都是为了您的平安、健康着想。我理解您的心情，为了返回老家，您已经高兴地准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可是目前，新冠疫情不仅在咱们中国肆虐，随着中国游客全球出行的脚步，日本、菲律宾等各个国家都已经出现了疫情。整个中国都以宅在家为国家做贡献为荣。我们不给两国添麻烦好不好。从我记事的时候，我亲眼看着您和妈妈、阿公、阿妈辛苦地工作，把这个公司经营到现在这么大的规模。这些年，我们的血统虽是华人，但我们的根深深地扎在了菲律宾的土地上，我们和祖国心连心，和菲律宾人民的心也是紧紧相连。中国是我们的‘生父’，菲律宾就是我们的‘养父’。中菲建交这45年来，在菲律宾、中国两位‘父亲’的庇护和恩泽下，我们的家、我们的家族才有了今天的繁荣。我们贡献了辛勤的劳动，可以骄傲地说：我们是菲律宾这块土地上的光荣子民，也是中华好儿女！如今，‘生父’有难，您虽然暂时不能回去，可以用一些实际行动来回报家乡亲人、回报中国的养育之恩啊！”
王总怔怔地看着儿子……
“爸爸，您看了昨天的新闻了吗？菲律宾总统杜特尔特、外长洛钦、总统府新闻部长安达纳尔都肯定了中国为抗击新型冠肺炎疫情所做的努力。他们对中国积极抗击疫情所展现出的决心和能力赞赏不已。他们相信中国一定能战胜任何困难，都表示要向中国抗击疫情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现在世界各国都在与中国携手，共同抗击疫情，祖国并不是孤军奋战。新冠肺炎疫情发生后，咱们菲律宾有许多华侨、华人社团及个人踊跃向中国捐款捐物，支持中国抗击疫情。爸爸，我觉得当务之急我们也应该行动起来，联系菲律宾的宗亲会和商业社团，把爱和亲情传递下去，用不了多久，您一定就能回到故乡去……”
王总没想到，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儿子居然有如此的魄力和远见，不禁为自己的一时冲动懊悔起来。门突然被推开了，王总的妻子也进来了。她激动地说：“我也不赞成回去，人虽回不去，心意回去也行啊。姑妈肯定会高兴的。”“是啊，爸爸！”王总的妻子继续劝道“俗语说‘喝水不忘挖井人’，如今啦，不是要急着回家，而是要紧急救援。祖国有难，咱们小家一定要帮。咱们王家有了今天的产业，还不是两国政府友好政策带来的啊。回老家，不再急着一时半会儿的。咱们为国家、为故乡亲人们立刻做点实际的事情吧。”
霎时，王总如梦初醒，他的脸上泛出了阵阵红晕。“唉，都怪我，想回家的心情太迫切了点。四十多年的时间都能等，怎么如今越老越糊涂？当前最紧要的事，不是返回老家，而是支援祖国、支援亲人啊。”
几天后，马尼拉尼诺伊·阿基诺国际机场的上空依然笼罩着漫天雨幕。观景台上，王总深情地注视着一架飞机。飞机上满载着千千万万菲律宾华人募捐的救灾物资，它滑翔、起飞，呼啸着，穿透重重云雾，穿越了绵绵风雨，终于踏上了归程……

旅菲各校友会联合会（校友联）庆祝2020年菲中建交45周年举办征文活动。

《风 雨 归 程》作者王冬雨（侨中分校外派老师）荣获佳作奖

本文为校友联得奖作品系列第十九篇

本次菲中建交45周年徵文奖评委会成员：

首席评委中国大使馆田善亭文化参赞；

评委，国家公派教师章石芳博士；

评委，菲律宾大学孔子学院中方院长黄佳佳教授；

评委，国侨办外派晋总督导老师吴红岩教授；

评委，菲律宾华文作家协会会长张为舜先生；

评委，资深专栏作家、评论家吴文焕先生；

评委，资深专栏作家、诗人施文志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