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熟睡中嗷嗷待哺的儿子，再看微信里的余额，“可怜的数字。”老王叹息。翻开护照，发现只剩两个多月的签证期，老王心里五味陈杂，“麻辣酸甜咸姜葱蒜还加剁辣椒。”

在他身上，有一种川菜厨师特有的幽默感，食材是调侃现状的妙词。
老王今年很不容易，已经失业3个多月，上有老下有小。关闭了苦心经营一年七个月的餐厅，从金边搬到老婆在暹粒的家，陪她待产。儿子出生后，他尽责扮演好奶爸的角色，忙于换尿布、哄儿子、洗衣做饭……

老王来柬埔寨的快三年，此前他在四川一家酒店战战兢兢掌勺了2年，因不肯给总厨私下请客做菜被炒。他不喜欢假公济私，当厨师十几年来，哪怕一头大蒜都没拿过。
饭碗突然就这么丢了，老王感到憋屈。向来看重他工作能力的老板，特地找总厨沟通，总厨跟他道歉，希望他留守岗位，他拒绝了。而老板也没坚持留他，这多少让他有点失望。
老王性格耿直，说话容易得罪人，连老板都不留情面，经常被老王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老板事后知道我说的没错，只是话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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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介绍，出国闯荡
不久，朋友介绍他在柬埔寨当厨师，工资是国内的2倍，他欣然答应。老王没出过国，但多年前已为出国办理好护照，只担心语言问题，“毕竟是男人，倒不担心危险，只要去的国家不是战乱国家都不怕。”语气里透露着闯劲。
后来朋友因老婆反对，被迫放弃出国，那位老板让他另找人。他没想到，短时间内，老板就对自己如此放心，不禁倍感荣幸。
可惜好景不长，老王在老板的酒店工作了4个多月，酒店就因种种缘故停业，他再次沦为无业游民。

并非退路全无，他在柬埔寨认识了几个朋友，大家合伙开了间餐厅。餐厅起点低，面积小，80多个平方米，主要做快餐外卖，只有4个员工。自然而然，老王是掌勺人。
期间，他接触到很多各行各业、身家千万美金的老板。这些人说话水平常让人如沐春风，老王大开眼界，“是非对错，说得清清楚楚，却是和颜悦色。”那时，他领悟到，说话可以据理力争，不必怒气冲冲。
他的言辞开始变软，怕记者误会，他强调“没有想改变性格，但想改变说话的方式，希望用让人感到开心一些的话，来表达自己的观点，哪怕是批评。”
“818禁赌令”和疫情的前赴后继，最终打垮了餐厅。现在他反思，把失败归于经验不足、转型不够快等问题。
餐厅前期有盈利，但大部分利润被三个合伙人瓜分完毕，没留钱来升级餐厅，也没给餐厅准备流动资金，房租、水电和员工工资都等着从下个月经营所得中扣除，“这是我们经验不足的表现，想起来感觉非常可笑。”
有人专门上柬单点看他的餐厅，发现他定价太低，直言“做得累个半死都不会有什么利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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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梦
回忆起往事，老王说整个经历感觉好像坐过山车般，“生意突然很好，生意突然很差。”
但那不失为一段非常开心的日子，老王跟员工其乐融融。4个员工勤勉耐劳，每天5点多起床，一直忙到晚上6、7点。老王则每天忙活十五六个小时，早上买菜、做菜、送餐，晚上八九点再去批发市场买菜。没事时，大伙儿外出吃本地火锅。
担心的语言问题，也有了很大的进步。起初，他靠张牙舞爪的比划，然后一边依赖翻译软件，一边自学柬语，压根不打算请翻译。
“失策了，”他举了个例子，说明翻译软件掉链子的时候。有一次，他问一个女员工睡觉了吗，如果没有睡可以出去吃东西。谁料，谷歌翻译成“一起吃饭睡觉…”女员工一脸震惊地盯着他，尴尬得他只想找条缝钻下去。

从此，他若使用翻译软件，都会先把中文翻译成柬文，再将柬文翻译为中文，两者作比较，看看是否是他要表达的意思。

现在，老王跟本地人交流完全能够甩掉翻译软件，最好的老师，莫过于他的柬埔寨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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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遇良人
2019年6月，两人通过脸书认识，像烂俗小说的剧情，他们一开始就许下山盟海誓，说好要见面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我对柬埔寨人特别有好感，非常喜欢柬埔寨女孩。”
老婆是个黑黑瘦瘦的女孩，长得不算好看，“但配我绝对没问题。”老王自嘲。老婆赞他长得帅，其实老王自认长得又矮又胖，“真不知她怎么看上了我，反正我从她眼里能看到一股浓烈的爱意。”就这样慢慢确定恋爱关系。
老王听说很多男同胞在柬埔寨找老婆，却没修成正果，他觉得年龄差是个大问题。“年龄差太大，对爱情的态度截然不同，10多岁的人眼里只有爱人，仿佛‘有情饮水饱’，但很多男同胞都是30多、40多岁，哪能和年轻时的激情四射对比。”
19岁的年龄差距，是小女孩的多愁善感撞上中年大叔的老成持重。老婆在意他的一举一动，对相处的细节极其敏感，一不小心就以为他不够关心她，然后独自忧愁半天，害怕被抛弃。
在国内，很多年轻人可能因一些小事分手、离婚，这在柬埔寨同理。加上语言不通，很多误会难以避免，增加了分手概率。
所幸，老王夫妻俩的故事还在继续。
前段时间洪水来袭，老婆家离河岸近，水涨到将近一米高，淹死了老王种的十几种蔬菜，它们有些已经结果，老王尚未来得及吃一口。“这该死的洪水”，老王咒骂。

洪水却淹不死蛇虫，老王被虫子咬得又疼又痒，脚肿得像猪蹄，走路一瘸一拐。最为恐怖的一幕，蝎子钻进老王儿子换下的尿布里，等老王洗尿布时，蝎子咬了老王一口，惊得他破声大叫，他人生第一次拿刀割肉放毒血，手掌失去知觉两天。
苦中作乐，老王倒从洪水中捡到好处——鱼很多。见此景，老王忍不住诗意大兴：
水从家中过，鱼在床边游。垂钓两分钟，三餐不用愁。

两年没回家，老王对父母充满愧疚。去年过年本来打算回去，国内疫情爆发后取消了计划，一直拖到现在，被来回几万元的费用劝退，“很想家，但很无奈，感觉自己不是一个好儿子。”
今后，老王的生活重心将在柬埔寨。然而，该如何平衡国内与柬埔寨的生活，老王忧心忡忡，“只能努力挣钱，尽力而为。”好在通讯发达，多少能安慰国内的家人。
虽生意惨败，但收获了爱情和可爱的儿子，还交到很多朋友，学到不少人生经验，“这些是很宝贵的东西，出国两年觉得自己成熟无数倍。”
老王有个性签名：再有个性也会被岁月磨平。除了岁月，磨平他个性的，还有柬埔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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