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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菲律宾女人的故事,这是真爱吧?

一个菲律宾女人的故事,这是真爱吧?
作者:晚青



她的名字叫阿佑,三十岁出头,五官美丽,却一副轻浮风骚体态,整日浓妆艳抹,几乎跟所有的男人都眉来眼去,搔首弄姿,说实话刚开始,这个女人令我心生厌恶,这一定是个不洁之女。

阿佑来自菲律宾,是我在游轮工作期间的同事。初来乍到我面对这样一个国际化的环境,陌生又恐惧,对所有外国同事都心存芥蒂,尤其是对菲律宾的女人们,因为听中国的同事说,这帮女人哪,个个泼妇级别,生性多疑,充满嫉妒,可千万不要招惹了她们。也不要妄想能和她们成为朋友,因为她们出卖你的速度比曹操跑的还快。对外国的男人也要敬而远之,如果他们向你献殷勤,别觉得会遇到真爱,因为他们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睡你!我的天,听了同事的这番教导,我立刻变得像一只刺猬,以一种拒绝一切的状态面对他们。阿佑是我最常见的同事之一,但我从来不愿意跟她多说一个字,也从来不跟她身边的男人们有任何交流,哪怕一个眼神,一句hello都不愿意。但似乎每个角落都能听到阿佑开心说笑打闹的声音,那样妩媚轻浮,令我越发的反感,心里常默默的念叨“噪音,真是噪音”。

讨厌她的人不只我一个,貌似除了一些喜欢她的男人们以外,连同她自己国家的女人们都对她指手画脚,恶言相传。我还是听另外一个菲律宾的女人说,她呀,贱货一个,不知道睡了多少人了。我只听着不作下语,担心也许说出任何一个字都会传到阿佑耳朵里的,我可不想她在众人面前拉着嗓子问我说了她什么没有?我不想跟她有任何交集。心想这女人说人家也是出于羡慕嫉妒恨吧,谁让人家阿佑美呢。

后来为什么会知道阿佑的故事呢,是阿佑一字一句亲口讲给我的,我又为何与她有如此深入的交谈呢,其实是因为她的一句话,触碰了我心底柔软的地方。

还得从纽约的一片海说起。我们的游轮从加勒比海域北上回纽约,每次都会经历纽约海域的暴风区,每次都是几个小时的地动山摇,正巧那回暴风区我下班时,不得不挣扎着扶着楼梯扶手下楼梯,不料旁边一个外国男的一把过来拉住我的手,我心起厌恶,立即礼貌的抽回手,微笑作谢,那男的见我微笑有拉我手不松开,我正挣脱时,这时阿佑推门下楼梯,一把推开那人,拉着我一起下了楼梯,拯救了尴尬局面。我的心稍稍松动一下,她怎么会帮我呢,我说了句谢谢你了阿佑。那是我跟她说的第一句话。她平静的说,谁让你是中国人呢,要是其他人我也不管了。我既高兴又好奇,随口又问了一句,因为我是中国人?为什么啊?我转头看向她的脸,她的眼神里并无往日的妖媚轻浮,竟流露出一丝黯伤,她低下美丽的眼睛几秒钟,向我说到“其实我老公是中国人,但是已经去见上帝了,我很想念他,虽然你不喜欢我,但我总觉得说中文的人我都喜欢”。此时此刻,我发现她的眼睛是那样美丽又忧伤,这个女人是多么的可怜,立刻为自己以前对待她的态度觉得惭愧后悔,甚至觉得是那样对不起她。我又想听一听她的故事,因为我觉得这一定是个有故事的女人。我们边说就到了露天甲板上,听了她的故事,吹着海风,望着星空下的漆黑一片,想起了泰坦尼克号的悲痛画面,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仿佛是当年的Rose。她望着大海会想起那个她深爱的Jack。

阿佑和他的中国丈夫很相爱,他们有两个儿子,大的八岁叫陈念中,小的六岁,叫陈念菲。可就在小儿子快出生的时候,丈夫出事故去世了,她赶去医院见他最后一面,他只对她说了两句话,第一句是小儿子取名念菲吧,第二句是,阿佑啊,要让儿子学中文,有机会……“第二句并没有说完”阿佑说,“但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一定是想有机会带儿子去中国看看”说到这里她又懊恼自己问了好多遍愣是没记住丈夫的家乡是哪里。不然一定要带儿子去他们父亲的家乡看一看。她出来游轮工作就是想多挣些钱,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让两个儿子能得到更好的中文教育。在菲律宾学中文请中文老师很贵,她如果在国内工作根本供不起来的。她把儿子们送到了当地最好的中文学校,学校里都是华人的子女,在那里有很好的中文环境,儿子也可以学到更多有关中国的事情,这是最令她开心与欣慰的事情了。她还说。等儿子长大了,就送他们回中国去,回到他们父亲生活的地方去,这就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了,也是替丈夫完成他想的事情。

从那以后我对她再无一丝厌恶了,即使她的嬉闹声一如既往,我也能很理解她了,她可以很乐观开朗的面对生活,她也有权利去做她排解忧伤与悲痛的事情,甚至是跟很多男人睡觉,那也是为了怀念她那死去的丈夫吧,找回那个男人曾经拥抱她的感觉吧。我只觉得这个女人的灵魂是专一的,至少她活着是为了丈夫的遗愿。后来每次见到她我们都大大的拥抱一下,她把我当做唯一一个懂她故事的人,她常常会轻轻的亲一下我的脸颊,表示对友谊的感谢。其他人都十分诧异,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二人从不说话的啊,怎么像姐妹一样亲密了。上班空隙,她总是拿出手机来给我看她儿子们的照片,看她儿子的汉字写的多么棒,他们得了多少中文奖状。她还时常央求我教她些简单的中文,然后就带着重重的外国口音给儿子的姥姥发去语音让儿子听,每次她都十分开心,有时看着她开心的样子竟觉得欣慰,因为觉得我替我的那个中国朋友给她的妻子带去一点点开心。这个可怜的中国人的妻子。圣诞节前夕,她拿来一张白纸,让我写上一句话,我按她的意思工工整整的写道“念中念菲,圣诞快乐,妈妈爱你们。”她开心的拿过纸看了一下,拿出手机来让其他同事帮我们拍照片,还把纸拿在手里拍上去,拍完她就立刻给孩子姥姥发过去了,因为她说她告诉儿子她有个中国的好朋友教她一些汉语呢,儿子想看看她的老师长什么样的。为了给她多带去些快乐,我就常常说些简单的汉语给她,她也能很别扭的说几个词语来,又常常害羞的笑着说,不,不,太难了,太难了。

我们就这样由形同陌路变成了好朋友。后来我快要休假回国了,记得临走的前一天晚上,时间很紧,我把我的邮箱写给了她,并跟她说,阿佑,这是我的永久邮箱,如果将来有一天你和儿子去中国,一定记得提前告诉我,无论我在哪里我都会去接你们的,还有,如果你儿子将来想去中国上学,也记得一定告诉我,我会尽我所能的帮助照顾他们的。我的邮箱永远不会变,一定保存好。她拿着纸条,眼睛突然湿润了,那是我见她第一次落泪,她抱了我一下,说,谢谢你啊明,我一定会的,一路平安,take care。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抵达了纽约,那天纽约很冷,还下着雨,我下了船拉着行李箱匆匆向前走,突然背后传来阿佑的声音,Ming,take care!

我知道这可能是我听到的她最后的声音了,我回头看着她,在庞大的游轮对比下,她是那么渺小,但在我心里,某种程度上,她是那么强大。我没回答,冲她挥挥手,示意她回去吧。我转身离开了,走进纽约的雨里。我知道背后这个女人一定在看着我,这个有着这样的故事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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