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的第一周,放眼世界,多国惊现超级传染性变种菌株,中国的北方城市,面对疫情正在严防死守;而在南洋的菲律宾,每日新增确诊病例上千,疫苗在遥不可及的工厂车间等待生产,疫情看上去依旧形势汹汹。
不论是国人,亦或是菲人,很多人都在拿03年的萨斯和新冠作比较,乐观的认为到2020年夏天,疫情就过去了,然后现实响亮的耳光,让脸生疼。
脸疼只是疼,而疫情是真要命。
更要命的是,疫情对经济的致命打击,才逐渐露狰狞——现在还很难预料,这场灾难的底牌到底是什么。
环顾周遭,工厂裁员,公司倒闭,旅游停摆,铺面转租……就连往昔不差钱的菜园子,不少也改弦易辙分散办公,拉满赔付控制成本——一句话,除了少数企业外,能够苟延残喘的,不少也是朝不保夕。
疫情对菲律宾经济的宏观打击,之前也略微写过一点文字,宏大经济叙事的痛,个人很难体会。我想说一个微观的,不为人知的角落。
这个角落,是关于互联网里,那些为了维持学业,通过网络出售性爱视频而换取援交费用,购买设备,交网费继续完成学业的菲律宾莘莘学子们。
A:
关于性的需求与供给,从来似乎都不乏热点。
2021年死在新年第一天的菲律宾空姐,充满青春荷尔蒙的身体,变成了停尸房里冰冷的尸体,迫于媒体压力,被尸检了一遍又一遍,至今连到底有多个性侵凶手,仍然是个不能说的未知数。
身边的菲律宾朋友,聊起空姐的悲剧,说在菲律宾,这样能够吸引媒体大众关注的性侵事件,只是少数,很多的悲剧,都掩盖在从反抗到不同意再到默默承受的独自悲伤中,尽管,菲律宾是传统意义上的母系社会,女性一向有比较高的地位。
关于菲律宾本土女孩的一些故事,我有些是从旺仔嘴里听闻。
旺仔是一名华人,来菲数年,从上论坛分享抓龙筋的老司机,到疫情蔓延公司辞退,生活所迫从卖检测试纸口罩防护服,到折腾机票ECC核酸检测,用他的话讲,都是竞争红海,生意太难做,他又不会骗人,做的好辛苦。
后来,得益于前任菲律宾女友的帮助,加之自身英语菲语经过数年同居操磨还算OK,机缘巧合升级转职成鸡头,手下有几个随叫随到的菲律宾女孩子,平时就在各种社交软件群里PO一些广告,日子过得还算马马虎虎。
作为一个半职业写作者,和他有交集是因为有一次他换汇被骗,找我爆料,事后一来二去,他也不避讳自己的行业,平日里除了发广告也会和我说一些小姐姐们的日常琐碎,对恩客的抱怨,对未来的憧憬之类巴拉巴拉,算是充实我文章素材的烟火气。
之前解封的时候,见面换过一次钱,见面毁三观。
印象中的卡通旺仔,居然是个长满胡子的油腻小胖子,三十来岁,对人极和气,见人就摸出烟来,哪怕你和他说自己不会,依然把烟往你面前推,还打燃火给你点上,就像欠了你几十万没钱还一样。
他说这是习惯,哪怕明明比对方大好几岁,他也点头哈腰叫人家哥。
至于我这种年长的,自然就是大哥。
和气生财,为了稀饭钱,每个人都他妈不容易。
——容易的,只能是富N代贵N代。
所以说人的不平等,从精子奋力游向卵子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旺仔手下有六名小姐姐——专业名词叫技师,从二十岁的ABBY到三十多的lucia,他说这些小姐姐都感谢他为她们带来外国客户,帮她们解决了生存问题,还能养活了自家一大堆人。
小姐姐们都很感激旺仔,休假从老家返回马尼拉时,都会捎带上家人对旺仔的祝福和礼物——当然旺仔的女票是不乐意旺仔厮混在脂粉堆里,所以,成了前任。
B:
旺仔是很敬业,加了我微信后,逢年过节,都会发一条祝福信息,连清明节也没放过。
可以肯定,群发的。
昨天,旺仔神秘兮兮的对我说,他发现了更嫩地学生妹,现在这些大老板们不就喜欢制服这个调调么,问我认识人多,有没有好的渠道给介绍,茶水丰厚。
我说你再这样我就拉黑你了,尽管你很敬业。
旺仔着急的回复了“让我解释”四个字,然后打过语音过来,先是道歉,然后又解释了半天,我才明白了事件原委。
原来,旺仔手下的技师Abby,她是甲美地人,家里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父亲原来是三轮车夫,现在疫情影响歇业在家,一家人没有生计,社区偶尔的上门送物资,也不能解水火之急,这也是Abby在旺仔这里努力工作的重要原因。
说到这里,我有印象,以前旺仔的频道里经常推送Abby的PS过的照片,原来有如此的原因,看来不幸的家庭都是一样的不幸——穷。
旺仔说ABBY的妹妹Rose现在上高中,因为疫情大流行同样中断学业,待在家中,教育部提出的网课计划,理想很美好,但是智能手机加宽带等七七八八的费用,却是一笔不菲的开支,ROSE向姐姐求助,但是姐姐表示自己努力工作,只能勉强维持家里的生计,对于Rose的请求,姐姐很难过的表示无助。
后来Rose通过父亲的老式键盘手机,在脸书上认识了一个男人,后者答应给ROSE一个智能手机,让她在下一学期可以继续网课,完成学业。
当然,交换手机,是要付出代价的。
可是,家徒四壁的ROSE,还有别的选择么?
后来,家人知道了这件事情,感觉很崩溃,身为姐姐的ABBY,也是自责不已。
Abby问妹妹,为什么要以这样的方式换取手机,这样做太冒险了,万一援交之后不小心怀孕,那岂不是早早的要当单亲妈妈,你还怎么完成学业?
妹妹Rose反问她:当我买不起手机时,我该如何通过网课继续学习?如果我失去了学业,未来还有什么可能?
最后家庭会议的结果,Rose的事情秘而不宣,也没有去起诉那个夺走Rose童贞的男人,为了防止男人骚扰,Rose的姐姐,在Rose的脸书账户里,删除拉黑了那个男人。
但是不久以后,男人又用新注册的脸书账号,添加ROSE的账号,告诉她,可以通过手机拍摄一些尺度开放的视频和照片,他可以帮助销售,销售所得,可以支付网费,维持上学。
C:
直到有一天,Abby从自己恩客的手机社交软件中,发现了自己妹妹的摆各种POSE的视频,被人以300P-1000P不等的价格,标注打包销售,尽管脸上被打了马赛克,但是Abby从卧室的背景和熟悉的手背纹身,还是看到了让自己悲伤的现实。
Abby没有将事情告诉父母,而是选择和妹妹长谈了一次。
妹妹表示自己也是无奈,她因为学习已经拖累了太多人,她不想再麻烦家人,但是网上卖春照的生意也不好做。
因为,疫情残酷,网上打包卖私密照片视频的年轻人,越来越多。
客户的要求也越来越升级,从不露脸的照片到露脸的视频,还有过分的顾客,通过社交软件,必须加真人视频验证后,才下单购买。
妹妹因为未成年,没有自己的账户,就用巷子口Sali-sali店的palawan接收货款,每次取现还要被收取昂贵的取现费用。
姐妹俩抱头痛哭之后,还是要面对现实,有过被社会毒打经验的Abby,无论如何不让妹妹在继续这样的行为,因为真人视频验证的下一步,就是线下援交,万一遇到叵测之徒,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学费,网费从哪里来?残忍的现实让姐妹俩没有多少选择。
两人商量的结果,说不行就找人品尚可的长期饭票(糖爹)吧,姐姐想了半天,觉得她的老板为人还不错,又是外国人,应该能认识不少家境富裕的外国糖爹。
于是便产生了本文开始的一幕。
Abby找到了旺仔,旺仔找到了我。
D:
旺仔冗长的解释告一段落,电话这头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唯有沉默以对。
旺仔忍不住了,干咳了两声,估计要是面对面的状态,他又要掏出打火机"大哥,点上..."
我想了半天,说你这个鸡头可真缺德,剥削完技师,连家人也不放过。
旺仔撞天叫屈的声音,隔着话筒,震地人耳朵疼。
大哥,你可是冤枉我了,我比起别的鸡头已经是宅心仁厚了,租的公寓楼,上下铺,还特别给准备的个人储物箱,就像公司里锁手机那样的,她们的个人物品,一人一口箱子,码在床后的角落。
至于吃,我让她们自己做饭,水电费可是一大笔开支,我去兜底,满马尼拉就属我仁义了。
我说打住打住,你的仁义留给被抓的时候和NBI说就可以了,未成年人援交,别人做可以,你不要做了,因为你是外国人。
旺仔:“大哥,不是说菲律宾很腐败么?”
我:“你是外国人。”
旺仔:“大哥,我看你和嫂子的公众号写的挺好,菲律宾挺魔幻,你的意思我要是做未成年人的援交鸡头的话,我也就被魔幻了不是?”
我:“你是外国人。”
旺仔知趣的再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礼节性的聊过两句之后,搁下一句“哥,等明天有空请你马卡蒂喝酒”之后,便挂了电话。
糖爹,援交,私密性视频,疫情之下,网课如山,为了完成学业,为了些许碎银两,菲律宾的年轻人,已经拼成这样了么?
E:
电话放下,心里久久难以平复,忍不住打开电脑,搜寻起相关的资讯。
按照聊天记录的线索,很容易找到各式各样,极具暗示意味的社交账号和讯息:fellow me!I Need money to back school....
还有甚者,公开报价,一分钟视频多少比索,三分钟视频多少比索,支持视频验证云云......
让萝卜头吃惊的是,这些社交媒体上大量存在的,与未成年人相关的视频以及泄露的年轻人的私人性爱视频,不仅有女生,更有男生和儿童,宛如一个庞大幽暗的地下迷宫世界。
一个男孩凝视着镜头。手机的黄色闪光灯照亮了他的脸,干净无须的面庞,表明他才刚刚十几岁。
他在一个漆黑的房间里,坐在看起来像塑料凳子上,镜头指向下方,露出男孩从腰部向下裸露的姿势。
在20秒标记处,一只手移入镜头,并开始触摸男孩的私处。
视频突然中止,然后频道里的广告推送说,观看整个视频,您需要支付300比索,可以Gcash或者USDT等数字货币也可以。
未成年人的性虐待视频,已经从暗网蔓延而出,借助疫情凶猛,泛滥于各个社交媒体平台。
F:
与国内的裸聊诈骗勒索不一样的是,菲律宾的网络未成年色情,更多以出售私密视频照片为主。
在某些情况下,一些社交媒体帐户,发布了一些视频截图,这些视频的特色是未成年人穿着他们的校服,私处暴露在外。
从评论来看,这类视频的购买数量空前,而且还有不少评论流露出定制视频的需求。
之前关于菲律宾卖春买春的系列报道中,曾经特意咨询过菲律宾的律师,根据第9775号共和国法令或2009年的《禁止儿童色情制品法》,生产,分发和拥有表明未成年人“从事或参与真实或模拟的显式性行为”的材料是非法的。
但是,这项法律并未阻止犯罪者实施这些罪行。
因为,通过互联网,未成年人色情犯罪的成本很低廉。
在社交媒体平台上出售未成年人的露骨视频,加剧了菲律宾本已巨大的对未成年人的性剥削问题。
与传统的威逼利诱不同的是,由于疫情影响,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为生计或学业等现实因素所迫,成为从事性交易的自愿受害者。
他(她)们不仅有明确的动机,更知道自己这么做的目的——满足基本需求和养家糊口。
他(她)们对于面对镜头或面对视频对面的恩客,做出种种不堪的举动,换取钞票,这么做的后果,尚不知道长久之后的严重性,但是他(她)们却没有更多的选择。
援引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的资料,2020年,每10名菲律宾儿童中就有8名面临在线性虐待的风险。
据从事菲律宾妇女儿童保护的NGO业内人士透露,他们一方面寻求与NBI,PNP等国家职能部门的合作,同时也会对于这些主动参与的资源受害者,予以心理援助。
一名NGO人士说:“我们不是在给孩子二次侮辱,而是要强调后果,和他们未来人生,直面后果的脆弱性。”
所有当初自己做的选择,都暗中标注好了未来的价格。
G:
这是一篇述及幽暗角落的文章,依旧写的无比拧巴。
新闻上说,菲律宾有关部门将会以最大的努力,阻断未成年人色情视频及私密照片在网络间的泛滥。
只是,最大的努力,面对浩如烟海的互联网,能收获多少成效呢?
死在跨年夜的空姐,成为舆论焦点,尸骨未寒。
旺仔手下的小姐姐依旧忙着寻找恩客,婉转承欢。
有人家徒四壁中寻找可以变卖的本钱。
有人在网上四处猎奇可以侵犯的资源。
旺仔告诉我,ABBY每次上门服务回来,都要去药店买一次性血液检验试剂,然后就去楼下PCSO的代理点投几注彩票。
到药店买检测盒,到投注站买彩票。
每一次检测,都是对上一次服务的恐惧,万一不幸感染了呢?
每一次服务,不买几注彩票说不过去,万一中了大奖呢?
2020年,我们以为疫情会很快过去。
2021年,病毒还活着,变种很旺盛;我们也活着,活的很随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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