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律宾故事：那一夜，求救多家医院，依然没能留下父亲

作者：安吉洛·巴雷拉

这是一篇从前天开始，刷爆菲律宾社交媒体的网帖，来自一位菲律宾游戏开发工程师安吉洛·巴雷拉（Angelo Barrera）小哥的疫情记录，记录他的父亲感染新冠后，从出现呼吸困难症状开始，辗转了多家医院求助无果，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作为了解当下菲律宾疫情形势的一个参考文章，不无裨益。


《 那一夜，求救多家医院，依然没能留下父亲》

亲爱的爸爸，你现在会感觉冷么？

隔着医院的急诊室，我的哥哥在哭泣，母亲在外面哭泣，我目睹着这一切，呆滞若死尸，不敢相信，我的父亲，就这样离开了我们。

我的父亲自从3月16日检测出新冠病毒呈阳性，并被隔离在家中，并有一名医生远程关注他的病症，并通过短信开了药方，让家人进行料理。

但是，父亲在星期六（3月27日）晚上8:40开始呼吸困难，当时一家人纷纷想办法，经过数小时的疯狂搜寻，找寻任何一家可能接受新冠患者的医院，结果是附近的医院，都显示是病房满员的状态。

我们起先叫了一辆救护车，但他们要求我们准备两万比索，所以我们找了一位朋友，他志愿开车带我们去寻找医院。在车上，我们正在用氧气瓶维持他的生命，但氧气瓶里的氧气几乎没了，氧气瓶也不好找，几乎都空了。

我们试图去附近的每家医院，但他们都表示满员了，无法再接待我的父亲。

我们开始将父亲运送到附近的医院，并提前打电话给医院联系。最糟糕的是，接到电话的每一个医院，他们每个科室都满员了。不管是现成的床位，还是候补床位的名单，每个医院都已经超载了，这些名单从亚洲医院到圣卢克（St. Luke's）医院，我们一个个联系过去，都是一样的结果。

不仅如此，没有一家医院，可以有多余的医疗资源，哪怕为我父亲的氧气罐加气，一切一片混乱。从晚上折腾到周日凌晨2点，我们放弃了继续寻找医院的可能性，选择了家庭护理。我们在家中储存了氧气罐，并在网上寻找鼻用氧气机的出租信息。

不幸的是，我的父亲，此时已经出现了呼吸停止的征兆，家人急忙将他送往帕拉纳克市的一家初级医院，尽管之前已经询问过，该医院也已满员，但是现在是救命时刻，顾不得其它了！

凌晨三点，父亲已经奄奄一息，我们通过氧气和心肺复苏术维持着他的生命体征，并把他送往了帕拉纳克市一家初级医院的急诊室……他需要ICU，而且这家初级医院没有ICU，初级医院的医生说，建议让我们赶快去最近的一家亚洲医院。

不能立即帮助他们，不是这家医院的错，因为他们也条件有限。

我打电话询问了那家有ICU医院的急诊室，他们说已经满了。我哭着乞求问我们是否可以候补排队，我父亲马上就要死了：“求求你们了！”他们同意，但他们告诉我们，有2名患者在我们前面候补，问我们原意等待么？

那时，我们没有选择，为了挽回父亲的生命，自当竭尽所能。我们把父亲运送到了那里，等待ICU外候补。

到达后，我们甚至无法进入急诊室。医生们也知道我父亲已经处于严重状况，但由于急诊室已满，机器和设备都处于满负荷状态，他们无能为力。他们把我父亲放在急诊室外面的担架上，挂着氧气瓶，并监视他的生命体征。

值班医生安娜·维克托里诺（Anna Victorino）是当时接手我父亲的医生，她表示由于人手不足，他们无法让ICU接纳新病人。

她说这让她很痛苦，因为看到我的家人，特别是我眼睁睁看着父亲离开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而且，作为一名医生，这让我感到沮丧，因为我们都知道如何管理这些患者。我们在这里为您提供最好的护理……但是如今这些事情无法开展，因为我们工作过度，人手不足，医院人满为患，我们的资源正在枯竭，有心无力。”

父亲去世前的片刻，家人们，无论在世界的何处，都通过屏幕，聚拢在一处，确保他们，这个时候都在场，他们都在祈祷，祈祷奇迹能够降临。

我的兄弟一直陪伴着他和我们的妈妈，我的姐姐（在美国）通过一个视频电话连线，我们试图增强我们父亲的力量，以便他可以保持呼吸和保持清醒，然而，在凌晨4:45，我们还是失去了陪伴我们长大的父亲。

凌晨5时20分，父亲走了。医生们使用了起搏器和其他所有能想到的办法，仍然无济于事，父亲倒在急诊室的门口，离进入重症监护室只有几分钟的走廊里，担架上。

重述当天发生的一切可能很痛苦，但对于我来说，写下这些自己的经历，向菲律宾的人们展示着当下，菲律宾的疫情状况，以及糟糕的医疗处置，这些亲历至关重要。

新冠病毒的大流行已经一年多了，一切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完-

巴雷拉的帖子，一经发布，就被众多菲律宾网民疯狂转发，民间的情绪喷薄而出，在周一，巴雷拉接受采访时，表示分享这些内容，想向人们展示这种痛苦是一种怎么样的绝望，尽管目前可能很多人还没有经历这种痛苦，“希望你们永远也不要经历，因为我们花了数小时时间去寻找一家空缺的医院，因为我们不知道有什么更好的希望。”

“我想，我父亲的遭遇，以及这些成千上万的转发，确实向我表明这是一个系统性的问题，证明这不仅仅是不遵守卫生隔离协议的家庭的错，政府把疫情蔓延的锅甩到家庭不遵守协议上面。”巴雷拉愤怒的表示。

“最糟糕的是，很多网友读了我的故事，他们现在担心自己的亲人，很多人说他们的朋友或家人，也都中招了，并问我应该怎么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说实话，我不知道该告诉他们什么，当人民不知道该向谁求助，去哪里求助，或做什么可以自助时，那么你就会知道，与其说是人民无助，不如说是政府无能，没有对这种大流行采取适当的应对措施。”

“现实是，除了严重透支的医疗人员和互联网之外，人民没有人可以依靠，不知道该怎么度过这一场浩劫，不知道下一刻谁会中招。”他补充说。

巴雷拉最后补充说：“面对这场旷日持久的疫情大流行，我们唯一的选择就是依靠我们自己。”

一年过去了，一切如斯。随着新冠感染者的持续飙升，这场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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