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律宾从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开始向海外输出菲劳,目前有超过千万人在海外工作,他们每年汇款回国多达数百亿美元,约占菲律宾GDP的七分之一。
从整体来看,海外菲劳如同BPO产业一样,是菲律宾国家的支柱产业。
从个体而言,老马科斯总统以来,均对海外菲劳(OFW)好评有加。
前任大统领杜特地,更是将菲劳捧上了国家英雄这一历史高度。
好吧,说起海外菲劳,还是绕不开已经写过多次的前前前菲国统领老费迪南德·马科斯 (Ferdinand Marcos) ,他长期毒菜任期的一项政治遗产,便是鼓励OFW出国淘金——输出体力劳动,换回国家急需的美元。
阿弗雷德是一名菲律宾当地的油管主,从某种角度而言,我俩是自媒体同行,疫情期间,有一次见面聊到菲劳的话题,聊到很晚,那时候疫情尚未完全过去,他家有亲戚在沙特做帮佣,疫情两年多,却一直没有回来,因为家里疫情已经家徒四壁,都等着他的cousin从沙特汇钱回菲续命。
“为什么我们这么多同胞非要出去工作不可?还不是穷。”说到这里,阿佛雷德叹了口气,抿了口杯中的朗姆酒,打开了他的话匣子。
“我表姐也是Collage念出来的,那会儿Noynoy(阿基诺三世)可是拍着胸口说要让菲律宾再次伟大,降低贫困,创造就业,打破垄断,让跟多菲律宾人回到亲人身边工作,到现在呢?十多年过去了,要不是我表姐在沙特打工,他们一家疫情大流行期间,都要饿死了......”阿佛雷德说到这里,又仰脖猛灌一大口。
“可是,现在的总统不是说菲劳是国家英雄么?”我小心翼翼问。
“(略去菲语国骂三字经),你什么时候见过美国输出美劳四海打工的?把我表姐这些人捧为国家英雄,不过就是遮羞布,如果不让年轻人出去工作,这么贫富不公的社会,谁来养活这么多人口?”阿弗雷德言谈间,颇为激动。
那一晚,阿弗雷德给我聊了很多OFW的过去与当下,包括他表姐家的邻居,那个家庭没有海外菲劳,其祖父疫情间因营养不良(饥饿的另一种说法?),早早生病去世了。而她表姐一家,因为表姐的汇款,不仅帮助了表姐家的亲戚度过最难的时光,还能让孩子还可以购买平板,在家上网课。
在美国他们是护工,在香港他们是菲佣,在台湾他们是电子厂的外劳,在中东他们是建筑工......温和,做事勤恳和吃苦耐劳,成了众多海外菲劳的标签。
标签的底下,掩盖住的是背井离乡,丢下家中伴侣,老人和儿童,到异乡打拼,也是迫于生计的无奈。
“你表姐不想家么?”我轻声问道。
“想,怎么不想。可是回家了去哪里挣钱,我表姐每次和我们视频的时候,总是舍不得挂断,她也不想远赴他乡,她想和家人在一起工作,和所有的菲律宾人一起,在自己的土地上自由自在,只是......"
话题到最后,我和他一起陷入了一阵长长的沉默,可能是因为酒精的缘故,他的眼眶红红的。
从个体的角度而言,每一位海外菲劳,在其家人眼中,都是其所在家庭(家族)的英雄,这一点名至实归。
从国家的宏伟叙事角度看,阿佛雷德的吐槽,无疑是揭开了国家英雄这个面纱的一角,老马科斯推动海外菲劳的初衷,是因为1984年,这片淌着蜂蜜和牛奶的肥沃土地,居然发生了饥荒,被迫需要劳动力输出这种最原始的方式,换回血汗美元。
在将近 40 年后的今天,这种当年被新加坡元首李光耀深以为耻的换汇方式,居然成为了国家的支柱产业之一,每年数以万计受过良好教育的,身强力壮的年轻菲律宾人离开家人前往其他国家工作。
以他们对菲律宾经济GDP的巨大贡献,和纾解国内的失业率两点而言,如果这些海外菲劳突然全部回国,这片土地,大概率立即停摆,陷入经济混乱。
管中窥豹,从一名普通菲劳家属的酒后言,不难看出,对于菲律宾这个颇有傲气的族群而言,内心对海外菲劳态度的拧巴,投射到表层,只能是菲律宾政府层面,对于有所愧疚的同胞,给予一项高高的“国家英雄”桂冠。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一个大男人思想的男人如果被迫依靠自己老婆外出抛头露面挣钱养家的话,有钱的话,平衡面子与愧疚的办法是买一个贵重的礼物;如果是要省钱的话,则是给妻子戴一项“家庭之主”的桂冠,然后让她继续感激涕零下,玩命挣钱。
男人越穷,越要脸,就越在乎这项桂冠的圣洁与不可亵渎性,这也是其逆鳞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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