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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绑架组织的主席被绑架过两次——这是菲律宾华人愈挫愈勇、一往无前的抗争

没有人是一座孤岛
可以自全

每个人都是大陆的一片

整体的一部分

如果海水冲掉一块

欧洲就减小

如同一个山岬失掉一角

如同你的朋友或者你自己的领地失掉一块

任何人的死亡都是我的损失

因为我是人类的一员

因此

不要问丧钟为谁而鸣

它就为你而鸣

——约翰·多恩


1993年1月,施夏琳乘坐面包车去学校的途中,绑匪驾驶五辆车对她实施绑架。在逃跑途中,绑匪的无线电频率被警察监听,获知情况后警察设置路障将绑匪的车辆截停。这时绑匪开枪射击,造成2名警察受伤。警察开枪反击,车窗是深色的,坐在领头车里的人质施夏琳并未被发现。事后警方发现,施夏琳中枪身亡,车里的所有四名绑匪也被击毙。照片中被鲜血染红白色校服的就是施夏琳。

这是一群有着共同噩梦的人们的聚会,被绑架是他们无法绕开的共同记忆。他们曾被无耻无忌的绑匪从日常生活中抽离出来——上班、上学、晚上开车回家的路上被强行掳走,并被用以为质,向他们的亲友勒索金钱,这就是绑架勒索赎金(Kidnap For Ransom,菲律宾媒体会用缩写KFR来代替)——人类社会有史以来最卑鄙的“生意”。

话说回来,每个绑架案的获救者都认为自己很幸运,他们也的确很幸运,因为还有更多的人未能获救。或者被绑匪出于逃避警察追捕和人质报复的目的,故意杀害,弃尸荒野,成了新闻中被撕票的人。或者在救援行动中意外死亡,在警匪对峙中成了人肉沙包,带着最后的希望命丧黄泉。他们的家人不知道在他们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即使死了,尸骨无存,家人甚至无法给他们一个适当的葬礼。

2024年3月9日,菲律宾华社反绑架组织恢复治安运动(Movement for Restorationof Peace and Order)举行庆祝其成立31周年集会。菲律宾岭南武术龙狮团(Philippine Ling Nam Athletic Federation)在集会上进行了一场充满活力的舞狮表演。岭南武术龙狮团在2023年8月马来西亚举办云顶世界狮王争霸赛上击败过中国上海市龙狮协会代表队。


施夏琳不幸事件发生后,2万以上愤怒的菲律宾华人参加了她的葬礼,送葬队伍长达10公里,人们高举“夏琳之后,下一个是谁?”的横幅表态自己的愤怒。

同时,这场集会还是一本反绑架书籍的发布会。

恢复治安运动的成员主要由绑架案的受害者或受害者家属组成,大约有一百人。你无法想象的是,其中不仅有中国人,还有菲律宾人、日本人、韩国人、印度人、越南人和巴基斯坦人。该组织成立于1993年。当时15岁的学生施夏琳(Charlene Sy)绑架时死于警匪枪战,在她的葬礼上,数千人走上街头抗议菲律宾政府的不作为和菲律宾警方的选择性办案。抗议人群高举写着“夏琳之后,下一个是谁?”(After Charlene, who’s next?)的横幅,表达自己的愤怒。不幸的是,在此之后更多人紧随其后成了无法控制的绑架狂潮的受害人。


纽约时报刊登《华人在菲律宾被绑架折磨》一文的那张报纸

1990年代的整整十年——对于菲律宾华人社区来说,是一个危险、可怕、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绑架年代。有能力的菲华父母送孩子出国,甚至整个家庭都出售或关闭了他们的公司和店面,移民去了其他更安全的国家。

马尼拉成了被《纽约时报》称为“亚洲绑架之都”( Asia’s kidnap capital.)的法外之域。1992年10月18日,纽约时报刊登的一篇题为《华人在菲律宾被绑架折磨》(Abductions ‘Traumatize’ Chinese in Philippines)的文章里面记载:一些菲律宾华裔家庭的孩子早上去上学时,会带着当时颇为奢侈的大哥大和饭盒,他们每小时都要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如果我不打电话的话,我妈妈就会心脏病发作,会以为我是不是被绑架了,或者出了其他意外”,一名10岁马尼拉华裔男孩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部大哥大。

菲华首富吴弈辉的女儿被绑架过,宿务菲华施氏家族(Gaisano)的男孩被绑架过。


1991年,时任大宿务警察局局长的拉克森(Panfilo "ing" Morena Lacson Sr.)与刚刚从绑匪手中获救的埃蒙·甘萨诺(Emman Gaisano)母子的合影。

一位年长的菲华娓娓道来,“不得不说,我也不例外。有一天晚上下班开车回家,在沿着麦格赛赛大道(Magsaysay Blvd.)行驶至圣梅萨(Sta. Mesa,马尼拉市的一个街区)时,我的车被追尾了。也许真的是别有用心的绑匪盯上了我,也许是我多心了。但我没有停下来,而是尽可能快地开车离开。挡泥板上的坑坑洼洼,不值得冒被绑架的风险。”

绑架、撕票多年来一直占据菲律宾新闻的头条位置,直到现在。

恢复治安运动在瘦弱而无畏的反犯罪斗士洪玉华(Teresita Ang See)的带领下,不顾生命威胁,与绑匪团伙殊死搏斗,与罪犯们警方和政坛的保护伞争锋相对。在与受害者及其家人、良善的警察和正义的检察官的合作之下,历经艰辛,终于击退了犯罪分子的嚣张气焰,扭转了这股持续十年的绑架歪风。


2000年,这位从绑匪手中至少解救过两位菲律宾华人的警察拉克森的事迹被搬上大银幕,这是电影《超级警察拉克森》(Ping Lacson: Super Cop)的海报。在那个年代里,正义化身拉克森的人气,就和8年前的老杜一样。如果他的前老板埃斯特拉达未曾于2001年1月遭遇政变下台的话,也许拉克森会成为另一位菲律宾总统。可惜的是,时间到了2022年,已经过气的拉克森竞选总统时仅仅赢得了1.66%的选票,随后彻底淡出菲律宾政坛。

虽然绑匪的气焰被刹住,风气被扭转,在逮捕、审判、定罪、判刑时取得了来之不易的胜利,但这些胜利与绑架犯罪的实际发生率相比,其比例微乎其微。因此,人们不禁要问,还有多少罪犯逍遥法外,靠着人质的血汗钱过活。

奎松市地方审判法院223分庭法官鲁特罗(Caridad Lutero)公布,绑架受害者蔡莎莉(Sally Chua)的绑架案,将于3月19日(即案发近11年后)宣判,期盼正义到来。


吴奕辉长女罗宾娜(Robina Y. Gokongwei-Pe)在40年后与她的救命恩人、前警察总监、前参议员拉克森的合影。

“我一生中从未想到会成为绑架的受害者。” 这一说法可能适用于所有绑架受害者。但在2008年9月的那个晚上,蔡家坤 (KaKuen Chua)的切身感受确实如此,那是午夜前的几分钟,他被子弹击中,然后被用枪指着。蔡先生在恢复治安运动的庆祝活动上与大家一起分享了讲述了自己的悲惨经历的《两倍的痛苦:绑架后的生活》(2X: Life After Kidnapping)一书。

是的,蔡先生被绑架了两次,第一次他被绑匪关了18天,嘴被堵住、眼睛被蒙住、身体被用铁链锁住、殴打、挨饿、遭受酷刑,而赎金谈判却一拖再拖。第二次被绑时的情况出人意料的不同,大家可以购买蔡先生的书,体悟他的痛苦和感悟。


2020年,洪玉华(前排就座)与蔡家坤(后排右侧)等的合影。
可以说,这本书读起来就像是电影剧本,因为蔡先生仔细观察并尽可能地记住了这场磨难的细节以及有关绑匪的所有信息。这是一本简单但确实引人入胜的真人版读物,可以在位于马尼拉市王城区的佳兆业遗产中心(Kaisa Heritage Center)恢复治安运动秘书处获得,请致电8527-6083/85,并让丽莎(Lisa)或玛拉(Mara)接电话。

蔡先生从一名绑架受害者,变成了反对绑架运动(他担任恢复治安运动主席长达10年)以及正义和司法改革的坚定倡导者。“我希望这本书能够鼓励并提醒其他人,我们在倡导正义与和平以及打击犯罪方面还有更多工作要做。我希望这本书能够团结更多的盟友,让代表绑架受害者的恢复治安运动能够得到足够的支持。”他在发布会上说道。

不幸的是,绑架案至今仍在继续。目前的案件主要涉及中国籍和其他国家的华人受害者,除了网赌网骗相关的受害者之外,其中还至少有多名货币兑换商和汇款服务人员、一名女性整形外科医生和一名营养师。绑匪团伙变得越来越残酷无情,他们在杀害受害者之前对他们施之以酷刑,甚至在支付了赎金之后也是如此。

一般的菲律宾人很容易将当前的情况视为中国新移民的问题。菲律宾舆论界甚至有种普遍的情绪,“互相残杀对他们有好处”(“buti nga magpatayan sila” is a common sentiment)。但正如蔡先生指出的那样,绑架犯罪很容易蔓延到主流社会。事实上,类似的事情已经在发生了。最近一名五金店老板被绑架,尽管支付了赎金,绑匪还是残忍地撕票了。警察在他的尸体上发现酷刑的痕迹。绑匪砍下死者的大拇脚趾,并将之拍成视频发送给了他的家人。


上面提到被绑架撕票的五金店老板是菲华商人林文辉(Mario Sy Uy)。2023年3月18日,林文辉在从位于奎松市退伍军人村社区(Barangay Veterans Village,Quezon City)的家中前往附近的自家五金店的途中,被绑架。家人在支付100万披索赎金后,找到了林文辉的尸体。同月23日,中国籍绑匪贝慧敏(音Bei Huimin,30岁)、沈杰龙(Shen Jielong,26岁),孙晓慧(Sun Xiao Hui,26岁)等着帕拉纳克市某银行提取存入账户的赎金时被警方当场抓获。同日,越南籍绑匪洪福黎(Hong Phuc Le,33岁)因其银行账户收到56万披索的赎金而被警方在塔吉格市逮捕。因为受害人林文辉是菲律宾华人,所以本案在大马尼拉菲华社区倍受关注。此外,警方披露称,林文辉每周有6天时间在自家的五金店内,从未涉足过赌场,也与网络菠菜和华人新侨完全没有关系。

这件绑架案表明,菲律宾华人菠菜圈的绑架案,已经有从华人新侨向菲华社区蔓延的趋势。所以,没有人能置身事外,没有人会独善其身。正如诗人约翰·多恩所言:没有人是一座孤岛,不要问丧钟为谁而鸣,它就为你而鸣。

可能有人会问,为什么不发布一些恢复治安运动31周年庆祝活动现场拍摄的视频和照片呢?答案只有两个字:不能!因为,绑匪、绑匪的同伙、绑匪的亲友以及绑匪幕后黑手的威胁是实实在在的。没有人想成为绑匪报复的对象,没有人愿意因为自己的照片曝光而成为绑匪的新目标。

2013年6月11日,拉斯皮纳斯地方审判法院197分庭(Las Piñas Regional TrialCourt Branch 197)法官伊斯梅尔·杜杜劳(Ismael Duldulao)判处尼克·佩鲁乔(Nick Perucho)因绑架朱利安·罗德里格斯(Julian Rodriguez)而终身监禁,且不得假释。


2017年1月,恢复治安运动主席蔡家坤在国会听证会上呼吁菲律宾警方、法院、检察官办公室等部门提高办案效率,尤其是在办理绑架案件的时候。2008年9月19日,建筑师蔡家坤在奎松市坦宕索拉街(Tandang Sora St.)的家门外被绑匪拉扬·多姆拉 (Rayan Domla)、克里斯托弗·南森 (Christopher Nanson)和克里斯托弗·奥拉格拉(Christopher Olaguera)绑架。在被绑匪关押的17天里,绑匪向蔡家坤的家人索要7000万披索的赎金。家人将30万披索存入蔡家坤的银行账户后,绑匪通过ATM机提取了这笔钱。后来蔡家坤的家人又陆续支付了108万披索赎金。绑匪窝点附近的居民向警方举报发现房屋内有异常可疑活动后,警方突袭进入窝点并解救了蔡家坤,同时逮捕了绑匪多姆拉和南森。警方后来证实说,人质在屋内,眼睛被蒙住,手脚被绑着。2012年5月,绑匪多姆拉和南森被定罪并判入狱,法官还判处两人赔偿蔡家坤精神损失费35000披索。而绑匪奥拉格拉至今仍然在逃。这是蔡家坤第一次遭遇绑架的事情经过。

2009年4月15日,当时21岁的罗德里格斯和妹妹在拉斯皮纳斯市自家电脑商店内,被闯入的佩鲁乔等几名武装人员绑架,在绑匪们试图强迫罗德里格斯和他的妹妹都上车时,罗德里格斯苦苦哀求绑匪放开了他的妹妹。随后,绑匪索要2000万披索赎金。

在恢复和平与秩序运动的帮助下,罗德里格斯家族与警方反犯罪紧急响应机构(Police Anti-Crime Emergency Response)进行协调。案发五天后,警方在邦阿西楠省(Pangasinan)的绑匪窝点救出了罗德里格斯,并在枪战中将5名绑匪击毙。

几周后,佩鲁乔因企图抢劫而在安蒂波洛市(Antipolo)一个商店被捕。后来警方发现佩鲁乔是加利西亚-佩鲁乔绑架团伙(Galicia-Perucho kidnap gang)的成员,该团伙由前警察和配备杀伤力强大枪支的士兵组成。

后来,恢复治安运动发现这个佩鲁乔很早前就因枪杀一名警察而被定罪关押。可在2006年时却被时任总统阿罗约夫人赦免。就在案件的侦办过程中,加利西亚-佩鲁乔绑架团伙曾多次威胁罗德里格斯及其家人。甚至连办理案件的检察官奥利夫·托雷维拉斯 (Olive Torrevillas)的办公室都收到过不明身份人士寄来的子弹。


2020年1月,蔡家坤与8年前办理自己绑架案的法官亨利·英廷(Henri Inting)会面,为了感谢英廷法官当时在短短4年内就将案件审结,他开具支票表达感激之情。

在法庭宣读判决时,被告人佩鲁乔还公然威胁恢复治安运动的成员。一些不明身份的人,甚至被发现偷偷对着法官、检察官、被害人、证人和旁听人员拍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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