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此文获入选今年《世界华文散文诗年选》

　　欧阳詹 ：温陵甲第破天荒

　　一

　　桐江，汩汩流淌，流淌漫长一千多年，彷佛还在潮起潮落，传扬故乡温陵名士欧阳詹，唐朝闽南登科进士第一人；

　　九日山，巍巍石岩，凌立云天一千年，彷佛还沉浸春暖花开时节，沉浸故乡温陵名士欧阳詹，中了“龙虎榜” ，返故里的欢欣时刻……

　　故乡温陵，人们追思怀远，在历史上，曾於九日山筑构四贤祠，纪念欧阳詹与秦系丶姜公辅丶韩偓之“四贤” ，以对名士虔诚尊崇 ……

　　欧阳詹，字行周，福建晋江潘湖欧厝人。祖先在唐代初年，由江西迁到晋江，传至欧阳詹为六代孙。欧阳詹的祖父丶父亲丶两个大哥都是唐代闽越的地方官……

　　欧阳詹少年时期，独爱安静，常手执一卷，或潘湖北岸的狮子山丶龙首山独坐细嚼书中要义；或九十九溪的吟啸桥上，纵情高声诵古诗；或资褔院隐士罗山甫树荫下，悄悄吟唱又沉思……

　　欧阳詹本无心科举功名，想留家乡奉养双亲。後来，双亲严命，亲友激励，於是，决心参加科举考试。贞元二年(公元786年)，欧阳詹毅然西上长安，参加进士考试。这是温陵士子前所未有举动……

　　欧阳詹怀着“射百步期必中，飞三年而必鸣” 之决心，乘舟逆浪冒风雨，登山越岭涉溪涧，骑弱马颠簸顶酷暑……

　　一路上，时而怅望渺渺长空，长空斜飞人字雁。乡愁，浓浓乡愁，又似天边乌云袭卷心胸。偶尔馆舍留宿，独自对着残月声声哀叹。路上的欧阳詹，也许乡愁的紧逼，也许无聊的摧折，写下《赴上都留别舍弟及故人》诗篇___

　　天高地阔多岐路，身即飞蓬共水萍。

　　匹马将驱岂容易，弟兄亲故满离亭。

　　经过一年艰辛爬涉，欧阳詹终於抵达陌生又求渴的都城长安…… 

　　欧阳詹在长安又苦等了六年，漫长孤独愁闷的六年。他无奈地借钱租房读书，虽贫困潦倒，却未曾消耗了志气。每日凌晨起，他又专心埋头读书，以准备科举考试……

　　贞元八年(公元792年)，欧阳詹终於与当时着名青年文士贾棱丶韩愈丶李观等二十二人同登金榜，当时称“龙虎榜” 。贾棱第一名，欧阳詹第二名，韩愈第三名……

　　二

　　桐江，欢庆浪花，随春风轻轻拍岸； 

　　高盖山顶，南来雁群衔喜讯丶声声依依啼鸣……

　　拍岸浪花，啼鸣雁阵，正欢呼名士欧阳詹，中了龙虎榜！

　　遣憾的是，欧阳詹中榜後，并没有得到官职，只好从迢迢的长安，又万里艰辛爬涉，疲惫地回家省亲……         

　　名士欧阳詹，返回老家高盖山，日夜思念的母亲，却已经不幸地下长眠。欧阳詹蓦然彷佛五雷轰顶，泪水潸潸衣襟。当年慈母的殷殷叮咛，当年慈母灯下伴读身影又一幕幕呈现……

　　对着夜深月蒙，匆匆流逝的桐江，孝顺的欧阳詹，思念母亲的泪珠，又滑下消瘦两颊；对着寒风斜雨，欧阳詹彷佛又见母亲，提着采野菜的破筐，自那山径蝺踽而下……

　　又是暮霭沉沉；又是秋菊纷纷。只见名士欧阳詹，依然紧守母亲墓前。时而，向母亲汇报中榜之喜悦；时而，细诉往返万里长安之艰辛；时而，又跪下久久哀思，一遍遍沉吟___

　　高盖山前日影微，黄昏宿鸟傍林飞。

　　坟前滴洒空流泪，不见叮咛道早归。

　　自隋代开创科举制度以来，一百八十年，温陵竞没有一人参加进士考试。乃因温陵文士贪恋家乡山水；乃因“闽人不肯北宦”之故习……

　　名士欧阳詹中进士，对福建是开风气之先人物，影响深远！明代理学家名臣丶乡贤蔡清为《欧阳行周文集》作序，他在序中阐述欧阳詹中进士後，福建文士才开始向慕读书，儒学风气开始振兴。没有欧阳詹的影响，福建不可能有“海滨邹鲁” 之称谓……

　　因此，宋代大理学家朱熹，特地为欧阳祠题联颂之___ 

　　事业经邦，闽海贤才开气运；

　　文章华国，温陵甲第破天荒。

　　三

　　风雨桐江，花影乱，浪涛急，春归何处……

　　名士欧阳詹，中了龙虎榜，返乡久候正式当官任职。唐代那时，南方文化落後於中原，朝廷对南方人不屑一顾。况且，唐代科举取士制度不完善，及第进士，只是获得做官资格，何时正式当官，还需吏部铨选。

　　直至贞元十四年(公元798年)，“四试於吏部” ，欧阳詹才被授予“国子监四门助教” 之职。国子监，古代教育体系最高学府，隶属礼部。四门馆助教为八品上，欧阳詹及第後苦等六年，等来一个小官，失望是可想而知的，但欧阳詹依然不懈怠，任内对後学循循善诱，积极举荐贤才……

　　欧阳詹喜游历，以文会友，与韩愈丶柳宗元等力倡古文运动。对唐代文化革新卓有功绩。着有《欧阳行周文集》十卷，《全唐诗》收录其诗一卷。

　　有一次，欧阳詹薄游太原，於某将军宴席上，初见官妓申家二姐妹，惊为天人。长名行云，次名止云。止云温柔婉媚，行云更为慧丽含情，且通文翰，善歌舞。行云几次窥视欧阳詹，被这位南方的文士深深陶醉。翌日，行云以书致欧阳，邀约居所相会。是日，行云艳饰相待，两情相悦而定情……

　　不日，欧阳即离去京师。临行，与行云约定迎娶佳期。欧阳至京，忙於四次博学鸿辞考，故而与行云相约已衍期多时。行云日夜翘盼，焦切万分，终於不幸得病，卧床不起。当欧阳遣仆来迎时，行云已香消玉殒，只留下一函嘱交欧阳……

　　欧阳詹匆匆揭开行云遗函，发现函中一束云髻一首诗，诗曰：

　　自从别後减容光，半是思郎半恨郎。

　　欲识旧时云髻样，为奴开取缕金箱。

　　欧阳詹读罢诗後，又见云髻一朿，百感交集，悲恸而病，不日辞世……

　　名士殴阳詹，雄才未展，四十四岁客死长安。亲朋师友悲泣不已。韩愈哀他“不显荣於前” ，又恐“泯灭於後” ， 写了《欧阳生哀辞》，表沉痛哀悼……

　　千年过後，风雨桐江，依旧年年哀泣，温陵名士欧阳詹，有史以来，福建进士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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