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过2019年度,已经有好些时日了。而,年内喝到的一泡茶,至今还口齿留香,一直香味缭绕,回味无穷。沉醉其间,往往销魂恍惚,难以自己。
是什麽茶,有如此魅力?
不瞒您说,这泡茶,不是别的,便是“林口野放乌龙”。认识这款茶,还得提起前事。去年时至寒冬,在砖文街茶和居茶馆品泡松香苑“四味”茶时,执泡者高巧玲小姐偶露她哥哥也在做茶叶生意,建议我们也拨忙去品一下他哥做的茶。
有茶吃,对於我等爱茶之人来说自然是喜不自胜的,来者不拒,不假思索地应允下来,随口交代她事先跟她兄长联系沟通一下,约个时间。对於像这种突如其来的应约,依照经验,一般是过路烟云,大可不必当真。然而,高小姐却不食言,很快给我们回复,说她哥非常欢迎我们“大驾光临”,到他茶店品茶一叙。
她哥叫“高水木”。高水木,人还不认识。但其名早有耳闻。他是个茶人,对茶颇有研究。他的茶店是刚租下来的,时间不是很久,还没有一个响亮的名字,所以这天晚上我们还是费力不少周折才在茶都红绿灯路口左侧找到。尽管茶都对於我们来说很熟悉,但我们依然用了百度导航系统,其间还打了好几个电话联了又联,好不容易才找到高水木的茶店。茶店不大,十几平方,但陈设十分简单,一两个靠墙的架柜,柜上搁板几乎没有摆放什麽茶叶,只是一块长长的废旧门板作为茶几,一套古香古色的茶具,一个随手泡,几块座椅,仅此而已。为此,我便顿生疑虑:这麽简单,还是茶店吗?虽说有疑,只因第一次见面,不便问及,只好静静地坐着,看着静静地坐着泡茶的高水木先生。起初,我们之间并没有多少言语的交流,直至一泡茶入口,才拉开茶叶的话题。
茶店如此简单,其实,一切都有因缘。先前,高水木在安溪并没有设店。他的茶店是开在德化的,靠近瓷都特产城,主要是做外头大摊生意。所营销的茶叶都是自产的,也都是自己亲自制作的。他泡给我们喝的是“野放茶”,属乌龙茶。他的野放乌龙茶旗下有“林口乌龙丶早春红茶丶古典美人茶”三个子系。我们喝的是其中的一个品牌。茶水金黄,入嘴醇厚甘甜,醇香绵延,韵味无穷,久久难以挥去而口齿留香,更令人难以释怀的是那十足的“野味”,略带泥土的芬芳,青草的气息,一直撞击着心怀,撩拨起青春的欲望……
啊——这麽香纯的茶,这麽醇厚的茶,这麽勾魂的茶,这麽地道的茶,到底来自哪里?这时,我便情不自禁地“套改”了南宋朱熹《观书有感》中“问渠那得清如许”这诗句,问道:“问茶那得香如许?”话音刚落,高水木先生便随口回应道:“唯有林口茶园来。”痛快,的确是“高人”,才思敏捷,反应极速,应答如流,令人割目以看。
“林口茶园?”我作诧异状。高水木似乎觉察到这“惊诧”背後的意蕴,便介绍说林口是安溪虎邱林东村的一个角落,靠近一片“山林”,地处山林的出口,高山旮旯下,海拔近千米。一面靠近大坪,一面直通帽山通往同安厦门。他的茶园,就在林口山头,大概有一千多亩。“一千多亩的茶园”是个怎样的概念?仅靠言语叙述似乎很遥远,难以“吊”人胃口,让人生动起来。
古人云:“百闻不如一见”。实地踏访茶园之後,我才真正认识高水木口中那句“唯有林口茶园来”的深刻意思。
林口这里山高路窄,树木葳蕤,常年云雾缭绕。满山都是茶园,一垅垅,一畦畦,顺延山势而行,状如梯田。现在虽是寒冬,一些草木早已枯黄,但茶园中的芒草正在迎风摇曳,尽显芒花的妩媚。远远望去,一个山仑便是一片茶树。树很高,高过我的头顶,摸一下茶树的树干,一手肯定是握不住的,要用双手,才勉强合拢得住。当然不是所有的茶树都是这麽粗壮,有粗的也有细的,粗细相济,互为共体共生。这片茶树一般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前栽种的,树龄都在三十年以上。八十年前的茶叶品种还未经过人工驯化,是原生态的“正种”。茶园,都是林口角落村民的,种的茶树品种都不一样,有铁观音丶本山丶毛蟹丶黄金桂丶奇兰丶佛手丶肉桂丶梅占丶丹桂丶大叶乌龙丶软枝乌龙丶竖种丶乌旦……品种繁多,不一而足,堪称“杂种”。虽为“杂种”,都是“乌龙”系列。後来,林口角落很多人都外出做生意或出门打工赚钱,茶园便渐渐疏於管理,直至荒废。
然而,茶树本是草本植物,自有跟自然界抗争的基因。几十年间,茶树同样遵循“优胜劣汰”的规律,能自然存活下来的大多是茶叶同类品种中“佼佼者”,它们“身体”强壮,生命力强,枝繁叶茂,长势旺盛,“茶叶”质量好。大概十年前,高水木就看准了这片茶园,经过村民同意,便承揽下来,再次打理。虽说“打理”,也只是“除草”而已。
这是为什麽呢?不问不知道,一问才晓得。高水木先生提出“健康”理念,主打“健康”牌。这些茶树,他一年只采摘一次,就是每年春季四月一日开始采摘做茶,大概一个月的时间,每年可以做万斤茶叶。从秋季开始便开始人工除草,不施肥,包括有机肥也没有施用,主要靠杂草腐烂化作肥料,自然生长。进入茶山时,可以看见茶园里头一些芒草丶山芼丶灌木丛等已经倒戈伏地,接受日晒风吹雨淋的洗礼,正以腐烂的态势,渐化为更护茶树的春泥。有芒草的地方就有茶树。一些茶园的芒草还没除去,似乎在向我显耀它的“威力”。
我走进茶园,踩在茶树边沿,洗窸窣作响,就像踩在海绵上面,软软的,绵绵的,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感。我弯下腰,挖一下茶枞下的泥土。泥土很松软,一手直插,便是一两尺深。抓一把土,土是黑黑的,大多是发黑的烂草,还有点臭腥味,湿湿的,看上去,就像抓到一把牛粪似的。这就是“肥料”,是真正的肥料,没有任何污染的。
原来,茶叶“千里之行”,皆始於足下之“茶园”。
这下,我似乎恍然明白了什麽,再次情动而辞发:“问茶那得香如许?唯有林口茶园来!”
{bbs_sour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