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8月4日,盛夏时节,我的故乡——蓬莱镇竹塔自然村迎来了几位师友:安溪县作家协会副主席吴奋勇丶林炳根,副秘书长周牵连,作协理事黄志专丶黄炳坤丶李志宏丶白丽虹女士,我带他们到村里各个角落走走,欣赏隐藏在乡村的美丽风光,古树,大厝,山水田园,竹林……他们拍了很多照片,写下了很多关於这个自然村的文字,给我很大的触动,我的故乡因为他们的文字而变得生动,变得风光无限。
竹塔自然村,是我生命的故乡,也是我文学的故乡。我利用闲暇之馀,写下一些文字,记念这个小村庄。
一
竹塔自然村,属於蓬莱镇竹林村,东临美丽乡村彭格,西丶北临鸿福村(俗称横坑)丶登山村(俗称曾口阪),南临官桥镇。距离蓬莱镇区五公里左右。
据《陇西李氏安溪竹塔族谱》记载,“竹塔”最早叫“竺塔”,直到1613年才改为“竹塔”。
1424年左右,先祖李谷山居武荣(今南安),时值倭寇侵扰,先祖服兵役,英勇抗倭,後来“继升镇东卫县封指挥使(《塔峰李家宗派谱序》)”,遭倭寇突袭,敌强我弱,死伤无数,以失败告终。由於倭寇过於猖狂,不断骚扰,先祖不得不举家外迁。1424年(明永乐二十二年)冬天,他带着妻儿,还有先祖的弟弟谷泰一同搬离原居住地。後来谷泰入赘镇抚翁家,“承翁家业”。先祖带着妻儿到蓬莱镇一个叫“十字路”的地方,“寻觅住居点,因柴烧短缺,再搬到竹塔自然村开基,繁衍世泽”(《竹塔人文风光发展变化概述》),至今,祖辈已经在此山之上繁衍生息近600年。
我有一位近百岁的老婶婆(前几年去世),她生前曾告诉我,她出生於漳州,十来岁时到这里做童养媳,当时走到彭格村西山角落後,沿着一条大水沟旁边的山路往上走,水沟里到处是大深潭,绿幽幽的水不知有多深,看着这些深潭年幼的她吓得不敢哭,跟着养父一直往山上走。来到这里後,她也非常想念自己的父母,也曾想偷偷跑回去找亲生父母,可一想到那些深潭,想到路边茂密的深山老林,也不知怎麽走才能回到漳州,她不敢逃走。於是她在这个村子里生活了八九十年,即使儿女成家立业,她也从不曾离开过这里。每当说到这些的时候,我总能在她满脸的沟壑里看到无奈和叹息。她说以前村子附近山上可能有老虎,有一次她提着竹篮到格仔(一处小山谷)的菜园摘菜,从前面山上飘来一阵阵很浓的腥味,呛得她喘不过气来,山顶往山下的树林剧烈晃动,还听到吼叫声,震得树林里的鸟到处乱飞。她吓得毛骨悚然,魂都飞了,扔下竹篮跑回家。村里的一些老人讲,以前有人晚上串门,半路上失踪了,第二天家人沿着血迹找到大山深处的密林就没了踪迹,估计是被老虎叼走了。从这些老人们讲出来的故事可以推测出当时人口少,村民活动范围小,周边到处是深山老林,常有野兽出没。
靠山吃山。数百年来,为生活,勤劳的祖先们不断向周边的山地拓荒,开垦田园种植庄稼。村里的寨埔地势较高,站在这里可以环看整个村子的概貌。一弯又一弯的梯田是全村的主要耕地。我记得三十多年前,一到夏收,田野里翻滚着金黄的稻浪,一派大丰收的景色,十分壮观。十多年前,部分田园改种茶树丶柚子丶蔬菜等,农作物种植种类呈现多样化。这些田园是祖先们用勤劳的双手一代接一代开垦出来的,这片田野上种出的粮食养活了我们,填饱我们饥饿的肚子。年复一年,播种收割,这片土地上曾洒下祖先们劳作的汗水,留下他们走过的脚印,哪怕是条不起眼的田间小路都是他们走出来的。村里的许多人都曾经在这片田野里劳动过,即使有的已经不在村里耕种田地,但走得再远再久,大家对这片土地都有着深刻和鲜活的记忆。
二
祖厝是缅怀祖宗丶寻根问祖的地方,记录着家族历史。竹塔自然村里还保存着不少祖厝丶特色民居。
开基祖李谷山当时选择在境主公林旁的一处建屋。此处地势开阔,祖祠背靠大明山延伸而来的山脉,前有绿水环绕。这座祖祠早年是学堂,村里的孩子都到这里读书,书声曾在古老祖屋的梁柱屋瓦上缭绕。我也曾在这里读书,这里留给我永不磨灭的记忆。褐色的圆柱,斑驳的墙壁,摇曳着青草的屋脊,还有那口金黄的铜钟,那钟声至今还在我的耳边回荡。祖厝左侧是个小操场,我们在这里自由嬉戏。小操场後面有个神秘的防空洞,里面黑黝黝的,栖息着不少蝙蝠。我的小学老师李海益曾经在这里任教多年,兢兢业业的执教精神令我记忆犹新,是我学习的楷模。後来新学校建好後,孩子们跟着离开这里。这座祖祠年久失修,1999年再经修葺,焕然一新。整座祖厝按照原来的布局构建,上落保留左右两侧的边房,大房和大厅相通,埕里铺花岗岩石板,厝内宽阔明亮。大厅上供奉历代祖先的灵牌,牌上有他们的名字,记录着他们的生卒年。一座座灵牌按照辈分有序排列,望着这些灵牌,我知道他们都是竹塔自然村的子民,他们的生命长河映着这里的山山水水,他们筚路蓝缕,创造了竹塔自然村李氏家族近六百年的历史。作为子孙,我们更应该像先祖一样用勤劳和智慧创造美好未来。祖宇,会因为子子孙孙不息的奋斗而永远容光焕发。
在竹塔自然村有一座青草石头砌成的双层大厝,建於1958年,历经一个甲子,厚重中显出几分沧桑。这座古大厝外墙全部用青色条石砌成。墙上的每块石头呈长方形或正方形,虽然历经风雨,但仍然棱角分明,石块上留有钢釬开凿的痕迹。附近的山上有不少这样的石头,村里最大的石窟可能就是竹塔水库附近的那一片,露出地面可供开采的有数百方。以前村里盖房子时都会请石匠去开采,开采出来的石头形状各异,石匠会根据主人的要求进行修改。这座大厝需要用到的石头至少数千块,都是从附近山上开采来的。这些石头从开采丶修整,再抬到这里,花了很多人力和时间。每一堵石墙,都是从地基开始一层接一层往上叠,每一层石头都砌得非常整齐,石头与石头接缝狭小,上下层的石头接口互相错开。盖这样高的石头厝,砌这样的墙需要深厚的功夫。村里的老人说,当时砌石墙的师傅都是从官桥善坛村请来的,这些师傅技术高超,即使不盖厝顶墙体也不会被大风吹倒。从大门进去有个小天井,天井里的石缝长出几棵青青的草,石头上覆盖着一层青苔。撒进天井的阳光并不多,但这些青绿色的植物还是被照得一派鲜亮和耀眼。从大厅右侧的小楼梯往上走就到了二楼,二楼的地板是厚厚的木板,踏上去微颤,发出崩崩的响声。二楼的布局与一楼一样。整座房子的厝盖基本完好,主人们很爱惜这座房子,一有破损都会及时修补。两旁的护厝现在保存得较完整。这样的大厝已经很少见了,我真希望这座大厝会继续保留下来,这是祖先留给子孙的财富,更是人类智慧的体现。
古大厝还有好几座,有的年久失修日渐破落,有的修葺一新。但不管新旧,我都觉得这些房子都是一道不可多得的风景,这样的风景会留在子孙们的记忆深处,这样的风景会是漂泊异乡的游子永远的乡愁。
三
竹塔自然村生长着不少古树,如境主公林的樟树,祖宇旁的樟树,村公路入口处的油杉(俗名橦杉丶桐杉)。
境主公林的樟树高大茂盛,像一把巨伞,遮盖了整个小山头。主干弯曲粗壮,像条巨龙从地下伸出身子来,身边还生长着一棵树,通过比对我才知道这种树叫青冈树,在安徽省和县境内的山中,有一棵能预报当年旱涝情况的青冈树,人们叫它“气象树”,人们可以根据这种树树叶的疏密和发芽的迟早,就能知道这年的旱涝情况。这棵青冈树是否也那麽富有灵性呢?每次经过树下我都会抬头仔细地看看它,四季轮回,这棵树总是郁郁葱葱,生机盎然。有一条粗壮的藤把两棵大树缠在一起。据村里老人李金枝讲,他十来岁时就有这棵樟树,当时只有手臂粗。李金枝老人已经八十多岁,按他的说法推算,这棵樟树也有近80年的树龄了。大树下是一处神龛,供奉“境主公”。在参内乡也有供奉境主公,这位境主公是南宋的谢枋得,曾与文天祥同榜进士,“他爱国爱民,蔑视权贵,嫉恶如仇,南宋亡後,元朝屡招出仕,坚辞不应”,他曾被明朝宣宗皇帝敕封为正顺尊王。境主公林里供奉的这位“境主”是“仁主尊王”,其究竟是谁有待於进一步考究。
12下一页{bbs_sour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