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房子被拆迁了,爷爷奶奶十分难舍。在我眼里,那座存在仅十年的三层楼房,绝不逊色於乡间的别墅,父亲和叔叔当年为此付出的努力,留给我许许多多不可磨灭的记忆。父亲为了鼓励我,曾特意在三楼为我装修了一间很漂亮的房子,瓷砖丶窗帘丶柜子,均与众不同,我住在里面,感觉特别温馨。
很多时候,我独自在房间学习,抬头看见就是与窗户差不多高的竹林,以及竹林西边的几棵树。那些树都是父亲和叔叔种植的,有三棵刺槐树丶一棵苦楝树和五棵香椿树。爷爷曾执意要挖掉几乎正对着大门的苦楝树,说寓意不好,会苦一辈子。但父亲坚决不同意,说看见苦楝树就有一种警示:如果做人不勤奋,就会苦一辈子。再说,竹子是很好的东西,挡在苦楝树前,会给家庭带来好运。其实,於我而言,我最留恋的则是那五棵香椿树。因为香椿树与苦楝树丶刺槐树不同,它嫩嫩的叶芽可以吃。
用我们家乡的话来说,香椿树很善丶容易发育,随便折一根香椿树的枝丫插入泥土,就容易长成香椿树。南方天气热,每年三月,草木繁茂,枝绿叶翠,也就到了采摘椿芽的时节。椿芽,不仅是春天的美味,也是治病防病的草药,被誉为“树上的蔬菜和疗方”,所以,爷爷奶奶每年都要采摘一些椿芽给我们吃。特别是清明後谷雨前,爷爷奶奶经常用嫩嫩的椿树做各种菜肴。
爷爷奶奶在竹林圈养鸡鸭,我感觉每年都有吃不完的鸡蛋鸭蛋。父母外出务工的那些年,爷爷奶奶还比较年轻,他们就成了我的监护人。记得三四月的时分,我每天放学回来,特别是中午放学回来,如果爷爷奶奶因为忙碌,来不及做菜,就去竹林里捡两个鸡蛋,再将镰刀绑在竹竿上,勾断一些香椿树的小枝丫,把嫩芽摘下来洗乾净,用开水一泡,再切成细末,几分钟就做成了香椿炒蛋。有时候,奶奶上街卖蔬菜,还带回水豆腐,就用椿芽做成香椿拌豆腐,也很好吃。更有趣的是,奶奶还将香椿芽泡开水之後,切成粉末,连同鸡蛋丶面粉,煎成香椿饼,那才叫香啊!至於,爷爷,他喜欢喝酒,常用椿芽煮泥鳅丶鳝鱼,味道特美。後来,读到李渔《闲情偶寄》里的话:“菜能芬人齿颊者,香椿头是也。”,不禁感叹:原来古人跟今人一样馋嘴!
其实,香椿芽不仅能吃,而且还可入药。中医研究表明,香椿味苦丶性寒,有清热解毒丶健胃理气丶润肤明目丶止血等功效,可用於抗菌消炎丶祛虫疗癣,防止脱发丶胃溃疡丶蛔虫病丶疮癣丶疥癞等疾病。记得一位租住在村里收破烂的外地妇女,曾经因为疖疮,就找奶奶要过椿芽。後来听说她把半斤椿芽与蒜瓣数枚加少许盐,一同捣碎成泥,敷於患处,过了几天病痛就好了。
椿芽节令性强,能够让人吃的时间也就那麽一个来月。谷雨前後梗嫩叶肥,叶内无丝,食之最鲜,到了立夏,叶老梗硬,就不能再吃了。记得在家乡时,每年是要吃春芽炒蛋的,後来到外地读大学,就没有吃了。而今,又到了清明时分,我也刚刚参加了工作,可是,当我从外地回到家乡看望爷爷奶奶时,再也没有香椿芽可以吃了。爷爷说去买,我想即便可以买到椿芽,依然由爷爷奶奶做菜,但一定没有原来那种熟悉的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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