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得过一回病,一位乡间道人要我母亲到大云山的庙里去求神拜佛。我母亲信了,竟从家里步行几十公里赶到大云山,许得一个好愿回来。当我的病好了的时候,母亲却躺倒在病床上。有人责备母亲,你这麽大年纪了,怎麽不坐车去,来回走了一百多公里路。母亲说,走着去求神拜佛才诚心呀!我儿不是好了麽?!当时,我一直以为读书不多的母亲自是不会知道那道人只是胡诌一通,而我的病好也与求神拜佛无一点关联这一事实。但後来当母亲患病,家里人也要为她远道求佛时,母亲说:“不要去了,世上没有什麽佛的,一切随缘吧!”这时候,我才知道,母亲心中也是不存佛的,她心中的佛只是她爱儿子的一份虔诚罢了。
母亲算不上伟大的人,但就母亲的爱心而言,却足可以称得上一个虔诚的人。因而在我眼里,母亲以及和母亲一样善良虔诚的人,心里虽没有佛,但他们是接近了佛的。
我读初中的时候,班上有一个智力低下的同学,时常闹出些笑话。因此,同学和老师都很漠视他,甚至连他家里人也不怎麽在乎他。但我们的班主任汤老师,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教师却十分关心他,经常把他叫到房里给他清洗弄脏的手和脸,还不厌其烦地给他补课。汤老师的举动在当时真是让人无法理解。许多年以後,我才知道一个道理,汤老师的所作所为是不带一点功利动机的,甚至也许连那智力低下的同学本人都不知道汤老师为他作了些什麽,但汤老师自己知道他为他的每一位学生尽到了一份责任和爱心,或者说他对自己的事业投入了一份执着的虔诚。
原来虔诚有时是一种掩藏在自己心底的只为自己知道的真诚。虔诚是一种更痴迷的真诚,只是这份真诚是忘我而远离功利的。因此我们可以把虔诚理解成是我们生命中长驻的一份能敦促和净化内心的美好情愫。虔诚不一定给我们求来圆满,但可以保全住心灵中某种圣洁和崇高。
清明节我和几位朋友去大云山春游,看到一些年纪轻轻的摩登气派的游客,面对慈眉善目的佛像,带着圣洁而肃穆的神情默默祷告。我知道他们的心底都是无神的,他们是在向自己的灵魂祷告。因为每个人都愿意对自己的灵魂袒露虔诚,或者说每个人都是自己生命虔诚的信徒。
於是我想,如果走出殿堂的人们,能像忠实於自己一般对生活以及生活中的芸芸众生奉献我们的虔诚,这个世界将会更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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