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6日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规律,让我把日子耕耘得平静和一片辽阔。只是,2020年5月6日这天,我忽然感慨,岁月哪能时时刻刻静好?!
5月6日,我拥有了一张特制的“陪护证”,陪护证明确告诉我,特殊时期谢绝探视丶一床固定一陪护丶陪护要求配戴口罩。一张陪护证,拒绝了一些人来人往,但升级了我的责任。
5月6日之前,人间的烟火於我是一壶等待烧开的水,我认为只要柴火再旺一旺,壶里的水就会开花,而且花会开出一片天地,天地里的广阔,可以任意鸟儿飞翔,就是柴火啪啪声响的过程,也是一番诗意。
所以,我忽略了身边一些人默默的付出,包括我的诗文,也忽略了对这一些涔涔汗水的书写。年过半百,我发现了其实这是一种严重的不严谨。
5月6日的各种检查,是医生搁进土壤里的种子,各种种植结出的果都是医生医案设计里的一部分,当医生梳理出方案一或方案二的时候,我认为这都是我灵魂深处的一种痛,每一个文字在这个时刻都必须深居简出。
这个世界并不是所有的种子都能吐露芳心,也不是所有的种子都必须不惧风和雨,更不是所有的种子都能有花开花落的坦然。
5月6日之後,我必须对所有的事物重新考量,包括对待自己。天空的云彩可以慢慢放缓,山河可以一步步解冻,但终究要明白,乡村里的炊烟永远漫不过城市里的高楼。
只愿,以後的岁月能够轻拿轻放。
1738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数据,它被钉在了一堵白色的墙上。数据下,有几张卡片,分别写着二级丶普通饮食丶防跌倒丶防坠床。
我环视了与1738这个数据有关的房间。房间里有三张床,有空调,有电视,有衣柜,还有三个床头柜丶三条布帘。
这房间里的一物一什不是我关心的重点,我只是它们种种遇见中的一次普通的遇见,它们不会有特别深刻的记忆,无论我语言如何滔滔不绝,它们只负责沉默寡言。
1738是一张床的代号,因为在医院里,这床号增加了一个字,叫病床。床很无奈,它自身无病,服务了病人,却与病字撇清不了关系。我摸了摸1738床檐,带着深情,有一点点难以自拔。
在这与1738有关的房间里,我可以看到东升的日出,还可以看到西去的落日。太阳一边起一边落,让我似乎听到了寺庙里诵经的梵音。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在房间里进进出出,他们的叮嘱像战场上的指挥官,睿智的眼神,透露着坚毅。侵虐肌体的病渣啊,看你如何遁逃?
这些天,我必须与1738紧紧相拥。1738,是我岁月里的一个记忆,因为我,这个数据并不普通。
10:16至13:48
护工在10:16时,把1738床病号带进了手术室,手术室外的萤光屏跳动着信息。
从10:16时开始,我的心就开始急张拘诸。
萤光屏上的文字,是我推理手术室内正在进行的工作内容的唯一途径。谁在入术前准备中心?又是谁正在麻醉中?还有谁在手术进行中?萤光屏都在及时地滚动播报。
时间一分一秒“突丶突丶突”地跳,这个时候我恨时间如恨那不该突出的脊椎间盘。生活不易,把本来挺直的腰板压迫得连做梦都必须蜷曲。所有的佝偻都有痛点,从内到外,从上到下,被压垮的神经坠入了万丈深渊。
这不是生活本来应该有的面目,这不是生活应该有的质量,这不是生活应该有的态度。真实的生活,应该是呼吸平稳丶语言温暖丶双眉舒展。
萤光屏上在11:00时标注1738床病号正处於手术进行中,我更多希望举起的刀子或者钳子,能一步步校正因为生活而产生的苦,能一步步拉直未来健康快乐生活的路。
疼痛在深度里的隐匿,是针扎一样的轧心。刀起刀落间,所有的诺言不再是一场空梦,所有笔直的路不再颠沛不平,所有的寒风吹彻不再是难以言说的悲伤。
在13:48时,1738床病号离开了手术室。从10:16时到13:48时,共212分钟,所有经过耳畔的风,都是一种颤栗。我不知道,这可否是风正在抽打这虚妄的人间?
生活不可能不弯腰,但弯下後直起的痛必须消失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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