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笼罩,竟日抑抑。为排遣愁怀,益加亲近引人超脱现实的豪放词,不敢吟诵忧伤透纸的婉约词。
蛰居斗室,每天操起手机,刷微信或Viber丶WhatsApp,看到长辈发来的问安丶祝福语,不再恝然置之,而视为一种关爱丶一种体贴丶一种嘱咐丶一种期许。
托现代网络之福,一机在手,天天可遥知千百亲友之音信。可一旦没了其信息,就预感不妙。接连好多天,我未接到李宇思兄的微信问好。就试着发了一条链接给他,不料,接到的是其儿子李庆春发来的噩耗:
家父因心肌梗塞於2020年8月1日13时不幸辞世,享年75岁。我听了感到很突然,内心愀然作痛,悲伤填膺。
幸而人去而机未停,不然,就难以联系了。
素知宇思兄人脉极广,好友遍及省内外和国内外。故其哲嗣小李保留其手机,让诸多好友仍可联系上。
宇思兄,不仅是我的同乡同行,更是我的良师益友。他年长我16岁。少小家境贫寒,靠发愤读书,於一九六三年考上百里挑一的厦门大学历史系,成为穷山区中鲤鱼跃龙门的佼佼者和凤毛麟角,毕业後进入《福建日报》工作,任高级记者,後派驻厦门记者站丶泉州记者站任站长。我也是省报派驻泉州记者站的记者,有十多年,时常一起出席各种新闻发布会丶博览会丶座谈会和节庆活动,跑遍晋江丶石狮丶南安丶惠安丶安溪丶永春丶德化丶泉港等泉州所辖各县市区,宇思兄撰写了大量富有影响力的新闻力作。
他来自贫苦家庭,正直善良,嫉恶如仇,总怀着平民视角,从写作新闻稿,到一些场合的发言,譬如在一些与政府官员面对面的座谈会上,他都直言不讳,指出一些地方政府行为的不当不合法做法。不仅如此,他还写了大量内参,希望引起上层领导的重视丶警省而改正之。尽管现实中权力总是如脱缰野马般任性狂奔,其良苦用心秉笔力谏之作用甚微,但总算尽了基层记者之职责。
他作为《福建日报》泉州记者站站长,具有长者之仁风。对新派到记者站实习的新闻行业新手,他不仅关心其起居生活,还关心其出行,更重视培养其新闻敏感性和写作技巧,耐心给予辅导。他每次带领年轻记者出门,都会根据不同场合丶不同主题和不同媒体的特定视角,给予技术性指导,尽快提高其业务水平。每位接近“老李”的年轻人,都能获益殊多,感受其和蔼亲切丶严谨不茍的工作作风。
宇思兄所在的记者站配备有公务车,便於随时外出采访。长期受其关照,我经常与他预约会合的时间丶地点,搭其便车,一同前往各县市区采访报道,省去许多周折。有时因为赶场或赶时间,匆匆出门,领口或领带不齐,宇思兄见了,总是默默地帮我整一整,长辈那份呵护丶厚爱之情,此生永志不忘。
2016年7月3日,上海《文汇报》“学林”栏编辑丶祖籍晋江的施宣圆先生谢世,宇思兄特发来微信告知我。宇思兄与宣圆先生交深谊厚,是数十年的挚友。宇思兄也素稔我与乐於奖掖後辈的宣圆先生常有联系,以前常在晋江丶厦门丶香港丶泉州的一些庆典和学术研讨会碰面。2015年冬,我去江苏,途经上海,还致电宣圆先生,在酒店小聚,见他明显苍老许多,鬓发稀疏而斑白。记得2006年底,施宣圆先生来到泉州,宇思兄约上我,一起到泉州涂门街关帝庙旁边的一家海鲜馆餐叙,闲聊人事。同为新闻工作者,秉持常识丶良知和正直个性,总看不惯官场上一些好大喜功丶急功近利丶“阳儒阴法”而出现的乱象怪象丑象,不免在饭席上评判褒贬丶直斥其非其弊,现实中信息源越多丶知悉背後的“故事”真相越多,越令人悲凉丶愤懑丶失望和无奈!尔今,时光催人老,宣圆先生丶宇思兄等长辈纷纷凋零作古。永无机缘,再在饭局上聚首,戏侃八卦评骘古今。
宇思兄深造的是厦门大学历史系,主攻清史,是一位清史研究专家。史学造诣极高,退休後,集中时间啃古籍,旁搜博览,稽隐勾沉,创作了史料翔实丶文笔优美的《李光地传》,李光地作为一代名相,祖籍安溪湖头,与他同乡同宗,他平生最大愿望就是能写好这部传记,早於四年前已付梓,由中国文化出版社出版,行销海内外,广获好评。心愿已了,复何憾哉?
宇思兄历来严於自律,洁身自好。甘於淡泊,不趋奉权贵,不谄媚富豪,耿介清爽,是值得我学习和敬重的好老乡和好师长。
宇思兄养育一男一女,俱各就其业。
斯人虽杳而风范永在。愿宇思兄安息!
二〇二〇年八月廿五日稿,改於九月十五日,十月六日三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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