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无奈，人到中年的我选择去菲律宾读博。听人说菲律宾博士很水，似乎只要报名就可以拿到文凭。结果，绝非传说中的简单。
第一次抵达菲律宾，三个人懵懂地走在街头，暴走十公里，寻访了12家711，没买到电话卡。第二天又暴走十公里，寻找长租房，因语言不畅，未能成功。第三天，去找中国超市买东西，遇到黑耶稣日，所在街区关闭了网络，在没有网络的街头，中国超市近在咫尺，怎么也找不到。最后想人力车师傅应该知道地方，就叫他带我们去，不知人力车司机没有听懂我们的语言，或者是假装听懂我们的语言了，带我们飞奔去另外的街头，吓得我们让他赶紧带我们回原处。
这样，钱花了也还是没找到中国超市。因为语言的不流畅，增加了我们在菲律宾读书的难处。众所周知，中国应试教育学的是哑巴英语，同行的人有英语过了六级的，高考英语打136分的，和我这个英语学渣一样，听不懂对方说什么，也不能准确表达自己。还没入学，三人中两人开始打退堂鼓。骑虎难下，只好学英语自救。
一
英语是菲律宾官方语言。刚来菲律宾，就听人说菲律宾岛上有很多韩国人和日本人开的语言学校。我学校在马尼拉，马尼拉也有很多英语学校。但是马尼拉物价贵，消费高。同学推荐一家宿务的语言学校，淡季价格美丽，还包吃包住。趁着学校没有课，凑好了两个星期，就独自一人去了宿务的语言学校。
在马尼拉待四个月，我知道菲律宾不安全，一人独行去宿务，多少有些忐忑。奈何找不到搭子，没办法，人生更多的时候只能独行。为了安全，选了白天的机票，到宿务机场已经六点了。十一月的天，六点已经黑了。在夜色中打车去语言学校。语言学校有接机服务，30美金。还是自己打车吧。新闻看多了觉得GRAB也不安全，但没有选择，路边白色的出租车更不安全。车一直在主道上行驶，大约三十多分钟后，转到另外一条道，不久左转到一条灯光昏暗的胡同，我透过车窗看到了语言学校的名字，赶紧叫司机停车。
天下着雨，按门铃，穿白色制服的女保安给我开门。铁门打开，学校是L型两层小楼，与一排单层建筑物围合成一个狭长的小院子。单层的建筑物是教学区和饭堂。两层小楼是住宿区。我选的是双人间，只有我一个人住。大概是淡季没有什么学生吧。
第一个晚上，在睡梦中我听到了摩托车声音，围墙边报警器的声音，鸡鸣狗叫声。五点多，我还听到切菜的声音，六点多就闻到油烟的味道。拉开窗帘，外面热带的树提醒我，这真是乡村。
早餐时间是七点，八点开始上课。十二点半吃午饭。八点上课之前，需要去自习室测试单词。每天测试20个单词，事先不会告诉你考哪些单词。不能查手机。不参加测试将禁足一天，下课后不能出校门。一天七节课，四节一对一，三节小组课。从小组课堂中，我逐步认识了这里的同学。这个学校比较小，就十多个学生。两个越南人，两个俄罗斯人，一个日本女孩，还有一个中国台湾人，剩下的就是5个中国人。
每个周末，会有有新同学报到。我在的两周时间，来了一对台湾的母女，一个俄罗斯人。俄罗斯人来这里学英语，是为了躲避兵役。在小组课中，两个俄罗斯人和我一起上课。听他们用俄罗斯口语说英语，完全听不懂。一个俄罗斯人年纪比较大，大部分头发都白了，在课堂中他会说他想念家中的妻子和孩子。他在这里学英语已经四个月了，预计学半年的时间。另外一个俄罗斯小伙，除了上课时间出现，其他时间看不到，也不去饭堂吃饭。课堂上惜字如金，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偶尔会对着手机傻笑。
日本女孩的英语水平比较高了。她明年将被公司派遣去澳大利亚工作，所以迫切需要提高英语。她不考雅思，说雅思太难了。听她说英语，也明显听出日本口音。两个越南人，一个是工程师，因为工作需要，所以要学英语。她的妹妹在这家语言学校工作，她妹妹是在这个语言学校学习后留校工作的。另外一个越南男孩，二十出头，会说中文，曾经在广西南宁学了中文，他妈妈也会中文。他学了两个月，和我同一天毕业，毕业典礼上看到他入学的成绩不到十分，最后一次考试就有67分了。毕业后，他将出国去工作。
每天早上五点，一个中国大叔就出现在小院中的太阳伞下，戴上耳机，学英语。他是一名律师，现在在菲律宾读教育博士。一边刷时长，一边在这边学英语。他很认真，很谦虚说自己年龄大睡不着才起这么早。上课时，会带着笔记本，笔记本很厚，写了三分之二了。毕业那天，他发朋友圈，说他是这里每天最早起床的一个。唯一有一天，一个17岁中国男孩出去旅游比他早起。17岁的中国男孩，内蒙古高中在读。来这里学习两个月英语。为什么来这里，也是为了突围。高考独木桥难走了，只好另辟蹊径，选择高中毕业后去国外读书。去哪个国家还没有定，先来菲律宾学英语。17岁的男孩在这里瘦了不少，下巴都变尖了。算提前适应国外的生活吧。
二
晚饭后，我和中国同学会出去散步。待久了，更深入了解其他中国学生的情况。一个河南小伙，三十出头，两个孩子的父亲，离异，两孩子归他抚养。他零基础考雅思，为了技术移民去澳大利亚。他曾经在国外工作，但是很少说英语，大部分同事是中国人。
他辞去工作，专职考雅思。他在别的语言学校学习三个月了，一个月学费快两万，学校是斯巴达形式，军事化管理，待了三个月实在受不了，转到这所非斯巴达学校。他说，在斯巴达语言学校，一个女同学一次去别的宿舍聊天，被宿管抓到警告。
第二次，站在自己宿舍门口和别的同学聊天，被开除了。斯巴达学校太压抑了。我问他，你家里支持你专职考雅思吗？他说，不支持，他们完全不理解。他说，小孩在河南上学，才小学每天五点就起床上学，晚上七点八点才回家。想带孩子移民，换一种活法。他想让孩子们换一种活法。辞去工作，零基础考雅思，这条路的压力可想而知了。我跟他说，你要坚持下去，不要因为别人不支持而放弃你的梦想。他说，会的。在这个学校，有两个台湾人，就特别松弛。一位台湾大哥，已经退休了。
来这里学英语，是为了躲避妻子的唠叨。他的父亲是安徽人。当年，他父亲和哥哥为躲避兵役，逃到南京卖油条。快过年了，两兄弟在回家的路上碰到国民党抓壮丁。两兄弟一起被抓了，抓住后不停求饶，恳求放一个兄弟回家照顾父母。最后，哥哥回家了，弟弟被抓去了台湾。他在台湾是外省人，父辈那一带日子并不好过。到他这一代，娶了台湾本省人，日子越过越好。他每天泡个咖啡去上课，他英语不错，跟老师聊得不错。下课后，就去学校旁边的健身房健身。
学校的伙食碳水比较多，他自己买牛肉、豆腐，青菜等加餐。学校的米饭，面条是很少吃。他一身肌肉，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已经退休的人。中途来了一对台湾母女，母亲看起来很年轻。她父亲是河南郑州人，她在台湾出生。在和她一次小组课中，才知道她已经退休了，71岁了！我很震惊，完全看不出71岁。
我问她为什么来这里学英语呢？她说，活到老学到老，我想周游世界，所以想把英语学好。她英语口音不错，英语流畅，词汇量储备较多。应该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很多中国人退休前，就开始放弃自我，不再精进了。七十多岁的老人，有的走路颤巍巍了，而她，她每天很精神，涂着口红，化淡妆，优雅地学英语。
三
两周的时间飞速过去，最后一天学校举行了毕业典礼。一同毕业的，还有那个个越南男孩。毕业后，他回越南，不久他将去西班牙工作。而我，回国工作，菲律宾中国两头跑。不知道，未来会不会变好。至少，英语不再是我的阻碍，往返菲律宾也不再害怕和人沟通。铁打的学校，流水的学生，每周都会有新生入学，也有同学离校。
为什么来这里学习英语，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答案。不同答案中，归根到底，是为了人生突围。人的一生，总会遭遇各种各样的围困，每一次突围，都是一次重要的突破。在经历人生的困境的时候，需要我们自己来突围，在自我突围过程中，我们将找到属于自己人生的新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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