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特尔特目前被押送往位于海牙的国际刑事法庭，该事件创造了历史：杜特尔特是首位被引渡到海牙，接受国际法庭审判的亚洲领导人。关于审判，我会继续关注。让我们先回到老杜被指控的“反人类罪”，这个菲律宾史上最具争议的执政政策之一：禁毒战争

1.达沃行刑队1995年5月的某天早上，菲律宾南部绵兰佬岛的达沃市(Davao City)街头。一个上身套着黄色篮球衣，下身穿着黑色运动短裤，头顶一撮黄毛的黑瘦小伙，提着个JOLLIBBE（快乐蜂）的袋子。半透明的袋子里，放着一份炸鸡，一份薯条和一杯可乐。小伙谨慎地环顾了下四周，等一辆突突车经过后，他快步走着，眼看就要穿过街道，他要去街转角处的一家SARI-SARI(小杂货店）。就在这时，一辆红色Suzuki摩托突然从后面疾驰过来，车上有两个男人，都戴着全头盔。只见后座伸出一把左轮手枪，对着小伙就是砰砰两枪。几乎同时，车手加速，摩托车发出巨大声浪，尾气爆出，不到几秒，就消失在车流密集的公路上。小伙随着枪声卧地，他脸上和身上各中一枪。只见他呼吸急促，口鼻很快冒出粉红色泡沫，中弹处不停涌出鲜血。他的身体无意识地抽搐着，眼神空洞，显然是活不成了。没人注意到，那袋外卖散落在地上，从炸鸡里滚出2小袋白色粉末。繁华的街道上瞬间沸腾，尖叫声，奔跑声，鸣笛声交织在一起，宛若人间炼狱。只有街边商店的店员继续淡定工作，这是本月第3起枪击事件。不但如此，这几年来，几乎每个月，都有一些帮派人士，黑道成员，在某个夜晚突然消失。几天后，他们的尸体被人发现。他们的死状一致，基本都是被处决式射杀，手脚被绑，头上套着塑料袋。有时尸体上还有纸条，上面写着：我是毒贩，别学我。

上世纪80-90年代，达沃市是菲律宾最危险的城市，在全亚洲享有谋杀都市的恶名，号称东南亚的哥谭市。各路豪杰云集于此，贩毒，抢劫，绑架，杀人无所不有。就连蝙蝠侠来了，都得跪下来唱征服。就在这个当口，1988年，43岁的律师罗德里戈·杜特尔特（Rodrigo Duterte），开始担任达沃市市长。老杜承诺，要让达沃市成为全菲律宾最安全的城市。罪犯们都笑了，就凭你，拿什么跟我们斗？但是很快，他们就都笑不出来了。眼前的黑不是黑，你说的白是什么白？大概从1988年开始，达沃市出现了一个暗杀组织，名为达沃行刑队（Davao Death Squad）缩写（DDS）。该组织的主要任务是：送达沃市的犯罪分子，尤其是毒贩、小偷、黑帮成员等，去见上帝。罪犯们会先收到匿名警告，要求他们停止非法活动，否则将被处理掉。一开始没人当真，但是他们逐渐发现，这不是开玩笑。收到匿名警告后，还继续犯罪的豪杰，尸体在几天后会出现在达沃湾里。1997年，老杜对媒体表示：如果你是罪犯，你最好离开达沃，否则你会死。显然这不是夸张说法，而是真的从肉体上进行消灭。老杜从未承认过该组织的存在，当地警方也从未抓捕过所谓的DDS成员。有媒体表示，老杜经常骑着他的重型机车，亲自在达沃市巡逻。老杜担任达沃市长的22年里，该市的犯罪率大幅下降，短短几年就成了菲律宾最安全的城市。老杜在达沃市的声望极高，获得当地民众的广泛支持。

老杜和莎拉不过，达沃行刑队（DDS）也有些争议事件。“达沃少年杀戮案”（2000年-2005年）这段时间，达沃市的街头流浪儿童成为DDS的目标。据人权组织统计，至少有上百名未成年少年被处决，被怀疑是小偷或毒虫。商人灭门案”（2007年）1名商人因拒绝向当地警方缴纳“保护费”被暗杀。他的家人也都被杀害，警方的解释是黑帮火拼，但多名目击者指证是DDS所为。

2009年，国际人权组织要求调查达沃行刑队。老杜回应道：X你XX，你们这些人根本不懂菲律宾的现实。

2.吸毒大国

2014年12月15日凌晨4点，菲律宾司法部（DOJ）联合国家调查局（NBI）等部门，动用数百名荷枪实弹的特警，突袭了位于马尼拉文珍俞巴（Muntinlupa）的新比利比德监狱(New Bilibid Prison)

这是全国最大，级别最高的国家级监狱，关押的都是毒枭，黑帮成员和腐败官员，由司法部下属机构直接管辖。

特警们迅速包围了整座监狱，控制所有牢房，包括狱警，以确保没有任何人可以通风报信和销毁证据。

当调查人员逐一检查所有牢房后，他们所有人，包括特警们，全都被震惊了。

高级囚犯的牢房，是这样的：木质地板，定制的沙发和高级床垫，按摩浴缸，挂式空调，超大液晶电视.....至于玩手机上网，那是肯定OK的。

这真的是牢房，而不是旅馆么？？？

还有一些牢房改成按摩室，由狱警为囚犯提供按摩。

还没完，监狱内部还有赌场，大佬一次玩个几百万很正常。想喝酒蹦迪，有酒吧。如果寂寞了，还可以从外面带妹子进来。

还有，调查人员查获了几百万的现金，名牌手表，甚至，还有手枪，M16步枪，高纯度的冰毒（Shabu）

大毒枭们身在监狱里，远程操控着全菲60%的毒品市场。

你没看错，这种在电影里才能看到的场景，在菲律宾真实发生了。

菲律宾的司法，国家的公信力，彻底沦为笑话。

菲律宾的毒品市场以甲基苯丙胺（俗称冰毒）为主，还包括大麻，摇头丸和K丸。2002年，菲律宾政府报告称，本国大约有190万名吸毒人口。

2010年，联合国毒品和犯罪办公室估计，菲律宾的吸毒人口上升至250万人。

2015年，菲律宾缉毒局报告，全国吸毒人口可能有300-700万人。

这是什么概念？菲律宾人口在1亿左右，吸毒者的人数占到总人口的3-6%。从2000年到2015年，菲律宾的犯罪率在逐年增加，谋杀率上升至每10万人14.5起，远高于东南亚国家的平均水平。其中毒品犯罪，成为菲律宾最严重的社会问题之一。
时任总统阿罗约和阿基诺三世，都曾试图打击毒品犯罪，然而内部腐败，以及执法不力，毒品问题仍在持续恶化。

2015年，阿基诺政府经济增长加快至6-7%。然而贫困率高，贪腐严重，毒品问题等，依然严峻。

时间来到了2016年，菲律宾大选。

3.禁毒战争2016年大选，有3个呼声最高的总统候选人：莱诺·罗哈斯（Manuel Roxas II），格蕾丝·傅（Grace Poe）和杜特尔特。彼时的菲律宾，经历了数十年精英家族掌控的政治格局。老杜这个来自南部的市长，无疑是异类中的异类。相比起其他竞选对手，老杜的竞选口号简单粗暴：给我六个月，我让毒贩和罪犯消失！没有长篇大论，没有官话套话，老杜性格直率，铁腕强人的形象，彻底立起来了，干就完事。软了几十年的菲律宾，是时候硬起来了。老杜以39.01%的得票率，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2016年，老杜上任后，立刻发动禁毒战争（War on Drugs）老杜授权菲律宾国家警察（PNP）和菲律宾缉毒局（PDEA）采取强硬手段，包括就地正法和法外处决。老杜的第一项大规模行动名为敲门行动（Tokhang）。警察挨家挨户搜查毒品嫌疑人，劝他们自首。很快，这个行动变成了上门点杀。很多嫌疑人在半夜被警察带走，第2天就变成了街头的一具尸体。这只是明面上的，在夜晚的菲律宾街头，出现了一群暗夜杀手。他们两两一队，戴上头盔，骑着摩托车，在街道上穿梭。每当他们快速离去，就有人倒在血泊里。达沃行刑队升级成了全国行刑队，他们不需要明确证据，不用冗长的审判，只要给他们名单，就送罪犯们去见上帝。治乱世用重典，平乱象出血拳。

老杜的铁血手段，震慑了全菲律宾的豪杰。仅仅半年，超过130万吸毒者和毒贩自首。2017年，自首人数上升至171万人。全国各地的监狱，戒毒所，都塞满了人。根据菲律宾国家警察（PNP）数据，2016年至2022年，共破获34.1万起毒品案件，远超之前任何政府，且全国的犯罪率下降了约30%-50%。

马尼拉大都会的治安肉眼可见变好了，人们敢在夜晚出门了。民调数据显示，80%的菲律宾民众，特别是中低收入阶层，都支持禁毒战争。前国家警察总长罗纳德·德拉罗萨（Ronald Dela Rosa） 是禁毒战争的主要执行者，现任总统小马也是禁毒战争的支持者。而前副总统莱妮和反对派参议员们表示，禁毒战争失败了，因为它未能打击真正的毒枭，只是杀害了穷人。

联合国、美国、欧盟等多次谴责老杜政府的法外处决，并威胁实施制裁。

中国政府未批评禁毒战争，只表示，这是菲律宾的内政，我们不干涉。2021年，国际刑事法庭ICC宣布对老杜的禁毒战争展开调查，认为其可能涉及反人类罪。老杜立刻退出ICC，拒绝调查，他们没有资格审判我！面对所有质疑，老杜的回复一致：以母亲为中心，以亲戚为半径，画圈开草。

菲律宾警方数据显示，2016-2022年，至少6千名毒贩在警方行动中被击毙，超过220万人自首。而人权组织估计，实际死亡人数高达3万人，其中很多是无辜贫民。关于禁毒战争，社会两极化，许多菲律宾人支持，但人权组织和部分政界人士强烈反对：被打死的都是小毒贩和无辜平民，大毒枭们依然活得好好的。虽然禁毒战争使本土毒品生产减少，但毒品市场仍然存在。2016年后，菲律宾的冰毒价格上升，说明供应受到打击。但2020年后，毒品价格回落，意味着新毒品渠道再次出现。目前菲律宾流通的大部分冰毒，来自中国。从福建、广东、浙江、广西沿海，经南海水域，走私到菲律宾各大港口，如马尼拉港、宿务港、达沃港。（万万没想到。）

关于禁毒战争支持者认为：老杜让菲律宾变得更安全。反对者认为：这是国家主导的大屠杀。

无论如何，老杜的禁毒战争，注定载入菲律宾史册。

是非对错，交由历史和人民评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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