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尔温·埃斯皮诺萨（Kerwin Espinosa）


2025年1月底，凯尔温·埃斯皮诺萨（Kerwin Espinosa）站在莱特省（Leyte）阿尔布埃拉镇（Albuera）的竞选记者会上，盯着镜头，正气凌然地说。

说的是谁？

前总统罗德里戈·杜特尔特（Rodrigo Duterte），一手发动菲律宾史上最大规模的禁毒战争，也是一手把凯尔温父子推进深渊的人。

他是律师，是检察官。他敢挑战国际刑事法院（ICC）来抓他，那就该面对后果。凯尔温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他那时候杀人，连个流程都没有。有些人，只是被怀疑，就死了。

时间回到八年前，这场戏的主角刚好倒了个位置。

那时，老杜刚刚上任，公布第一批毒贩名单。凯尔温的名字高挂在榜首：东维萨亚(Eastern Visayas)最大毒枭。全菲通缉，赏金直逼恐怖分子。

他的父亲，阿尔布埃拉镇前市长罗兰多·埃斯皮诺萨（Rolando Espinosa），早已在监狱里去见了上帝。

父子俩，一个被追杀，一个被击毙。

凯尔温的毒枭履历，得从他爸那代说起。

罗兰多是个典型的菲律宾地方政客：镇长、派系、掌控选票、手下有人。

职位不高，能量却不小。在菲律宾的偏远地区，镇长，就是皇帝。

小的时候，别人家的小孩读书、背祷文，凯尔温背的，是分销路线图。

他爸喊他儿子（anak），但更多时候，是把他当生意合伙人。

根据菲律宾警察（PNP）和缉毒局（PDEA）的报告，凯尔温几乎控制了整个东维萨亚地区的冰毒（shabu）供应链。

他跑通了毒品行业的底层逻辑，赋能古老赛道，扩大垂直矩阵——在冰毒垂类做大做强，在大麻、摇头丸等支线寻找引爆点，和各地毒枭对齐颗粒度，逐步构建区域性平台优势。

最风光的时候，他月收入上千万披索，带着一队保镖枪手，护照一本接一本地换，迪拜、马来西亚、香港三地飞。他甚至在香港注册公司，用合法外衣做非法生意。

一个镇长之子，硬是做成了毒品跨国公司的执行长。

而这一切，在老杜上台之后，全盘翻覆。

2016年，老杜一上台，誓言三个月内扫清毒瘤。没过几周，他亲自点名：凯尔温就是我们在找的人。他要是不现身，就等着下地狱。

这句狠话一出，全菲律宾媒体铺天盖地，第二天，凯尔温人就不见了。

他先飞去马来西亚，又转去迪拜，以为能藏得住。结果不到半年，还是在阿联酋机场被逮捕。2016年11月，他被引渡回国，一落地就被送上了国家新闻头条。

但神奇的是，他一回国，立刻配合调查。

主动提交了一份厚厚的27页供词，点名了十几个政客和执法人员，说自己这些年靠行贿买了多少安全，还重点爆了时任司法部长，后来的反对派参议员莱拉·德利马（Leila de Lima）：收他钱、帮他开路。

这份供词，被司法部长维塔利亚诺·阿吉雷（Vitaliano Aguirre）高调公布，成了老杜反毒战有成效的招牌战利品。

但还没等真相查清，他父亲那边，出了事。

2016年11月5日，凌晨。

罗兰多在巴巴伊市（Baybay）的省监狱里，被刑侦组（CIDG）执行搜查令时击毙。警方表示：他拒捕、还开枪，我们只能开火反击。

可问题是，他当时已经被关在牢房里，没武器，连门都打不开。

没有监控，没有认证，只有一具尸体和一句，他先开的枪。

媒体炸了，参议员拉克森（Panfilo Lacson）公开质疑：这不是扫毒，是灭口。国际人权组织直接把这起事件定为法外处决。

而凯尔温，在参议院作证时哭了：我爸知道太多了，他们杀他，是为了让他永远闭嘴。

那一刻，全菲律宾都看懂了：这不只是毒枭和政府的斗争，更是一场国家机器的自我清洗。

剧情的第二波反转，出现在2022年。

凯尔温突然发布宣誓书，宣布，我当年的供词是假的，是警方逼我编出来的。

他说：他没给德利马钱，没见过她几次面，所有关于行贿的说法，都是在恐吓和威胁下写出来的。

对德利马来说，这是一根救命绳，她已经在狱中关了六年，全案证据模糊、证人反复，唯一能定她罪的，就是凯尔温那份口供。

而这份翻供，不仅让她有了翻案希望，也让整个禁毒战的合法性，狠狠塌了一角。

有人说，凯尔温是为自保才翻供；有人说，他本就是替罪羊，一个人扛下了系统的肮脏；也有人冷笑：一开始是假证词，现在是真翻供，哪个才是真？

没人能回答。因为在菲律宾，法律有时只是一场剧本排练，导演不见得在法院。

2025年2月，凯尔温现身阿尔布埃拉选举委员会，提交市长竞选文件。公开表示：我想结束镇上的毒品问题。

他，还打算竞选。

讽刺到荒谬。但，合法。

根据菲律宾选举法，只要你还没有被最终定罪并执行刑期，就技术上无罪。毒枭也能代表人民。

虽然最后他的资格被取消，但那张参选照片，足够让人笑出苦味。

一个曾被全球通缉的毒枭，差点就成了镇长。

杀手、证人、候选人，在这片土地上，可能都是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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